我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得發酸。
周小雅那邊剛穩住街道,人群開始動了,情緒也在變。我能感覺到,數據流裡多了點暖的東西,像是有人往冰水裡倒了杯熱水,慢慢化開。可織網者內部還是亂的,那些黑線纏得更緊了,像一群看不見的蟲子,在代碼縫裡鑽來鑽去。
我把廣場舞隊的節奏波形提取出來,疊進防火牆底層。這招是跟張蘭芳學的——她說跳舞講究踩點,打架也一樣,時機不對,力氣再大也沒用。現在我不求一拳打死病毒,隻求能撐住幾秒,讓我看清那玩意兒藏在哪。
屏幕上跳出三段異常跳轉記錄。路徑很熟,和apha早年實驗日誌裡的加密方式對得上。我咬牙點開其中一個,立刻被彈回來,腦袋嗡了一聲,耳朵裡全是雜音。
這不是普通防火牆,是陷阱。
它知道我會來。
我靠在椅背上,喘了幾口氣。鼻尖冒汗,衛衣領口都濕了。眼鏡起霧,我摘下來擦了擦,又戴上。不能停,楊默已經下去了,通訊斷得乾乾淨淨,沒人知道他在下麵碰到了什麼。如果這裡再崩,整個係統就得跟著完蛋。
我閉眼,把手貼在終端接口上。
織網者的數據流湧進來,銀色字符在我眼前鋪開,像一片夜空下的鐵軌網,縱橫交錯。有些地方亮著,有些地方黑著。黑的那部分,正在緩慢蠕動,像一塊腐肉。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調取底層協議。
心跳一下,我就往前走一步。不是跑,是走。太快容易踩空,太慢會被拖進去。這是我最近才明白的事——以前總想著快點修好,結果越修越亂。現在我知道,這張網不是機器,它有記憶,有情緒,得慢慢哄。
終於,我在一堆偽裝成安全補丁的程序裡找到了主控節點。它藏得很深,外層套了七層遞歸循環,每解開一層,都會觸發一次假警報。要是換了以前的我,早就慌了,但現在我沒動。
我雙手合攏,掌心貼著掌心。
一道銀藍色的細線從指縫裡拉出來,輕飄飄的,像一根蜘蛛絲。這就是“數據絲”,用我自己攢下來的信念編碼織出來的。不結實,一碰就斷,但它是活的,能聽懂我的意思。
我把它輕輕搭在目標節點上。
剛碰上去,整個空間猛地一抖。
銀色字符炸成黑碼,像墨汁潑進清水裡,迅速擴散。一股力道順著數據絲反衝上來,直接撞進我腦子裡。我眼前一黑,看見狗王躺在地上,脖子上的蘋果核散了一地;張蘭芳手裡的赤霄斷成兩截,她跪在碎玻璃上喊我的名字;周小雅抱著頭蹲在牆角,嘴裡一直念“救不了……誰都救不了……”
我喉嚨發緊。
這些畫麵太真了,真到我覺得自己真的失敗了。
可我知道不對勁。狗王不會死,它還活著,在樓下啃骨頭呢。張蘭芳昨天還罵我說“你再熬夜我就把你電腦砸了”。周小雅剛才還在街上幫人找回記憶。
這些都是假的。
我咬了一下舌尖,疼得眼淚差點出來。痛感讓我清醒。我沒有推開那些畫麵,反而把它們抱得更緊。
“如果真是我害的……”我低聲說,“那我現在更不能停。”
話一出口,眼前的幻象裂了一道縫。
數據絲斷了,但我感覺到了一點東西——那程序在怕。它怕的不是我,是“連接”這兩個字。隻要我想把誰連進來,它就拚命乾擾。
我抹了把臉,重新凝神。
這次我不急著切主鏈了。我把數據絲分成一小段一小段,每次隻剪掉一個冗餘包,剪完立刻縮回來。像割草,一撮一撮來。斷了就重織,斷了再織。手指發抖,腦子發脹,但我沒鬆手。
第三次嘗試時,織網者忽然安靜了一下。
星軌圖譜邊緣閃出一絲金線,極淡,轉瞬即逝。但我看到了。它在回應我,不是用命令,也不是警告,是輕輕推了我一下,像有人在我背後說了句:“慢點,彆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