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指向的方向,地麵裂開一道縫,光點朝我們這邊轉過來。我沒動,蹲下身把手貼在地上。那震動還在,三短兩長,像是心跳,又像在打暗號。
我把扳手摸出來,指節蹭了蹭柄上的刻痕。這東西從我爸那輩傳下來的,沾過油、碰過血,修過機器也砸過人腦袋。現在它就在我手裡,沉得壓手。
我把耳朵貼到生態艙底座上。金屬涼,有點發麻。再仔細聽,裡麵不是死的,有動靜,極輕微的嗡,像老冰箱啟動前那一聲。
“你要是真連著那棵樹,”我低聲說,“那就彆裝傻。”
扳手尖對準艙體接縫處,照著地上的節奏敲下去——噠、噠、噠,停,噠、噠。
聲音不大,但在林子裡特彆清楚。敲完第一遍,沒反應。我又來一遍,這次手腕加了力。
第三下落下去的時候,艙壁抖了一下。
不是錯覺。整塊外殼泛起一層微光,像是水底下照上來的影子,一閃即逝。接著,頂部開口,一道藍線射出來,在空中畫了個圈。
全息投影開了。
圖像是個網,密密麻麻的綠線鋪滿視野,中間連著一棵樹根,脈絡一跳一跳的,跟活的一樣。我往後退半步,盯著那頻率看。和剛才地裡的震動完全一致。
“還真是你。”我扯了下嘴角。
這圖不像是隨便能調出來的。它是核心數據,是命門。誰設的防,都不會把這種東西掛在外麵。但它還是出來了,因為我敲對了節奏。
我伸手想去碰投影邊緣,想放大看看節點分布。手指剛靠近,圖像突然扭曲。
藍光炸開,轉成紅三角,邊角還閃著鋸齒狀的白邊。一個聲音從艙體裡冒出來,冷得像鐵皮刮牆:
“檢測到未經授權的訪問行為,識彆為潛在入侵者。啟動三級響應協議——自毀程序倒計時:0959。”
黃煙從縫隙裡往外冒,我不敢吸,屏住氣往後跳了一步。頭頂上方裂開一條細縫,露出裡麵的紅色數字屏,一秒一秒往下走。
九分五十九秒。
我站在原地沒跑。跑了也沒用。這地方四麵都是樹根,出口早被堵死了。再說,我也沒打算逃。
“操。”我罵了一聲,但語氣還算穩。
我知道會出事。任何係統,能認出信號,就能判斷你是敵是友。我剛才那幾下敲擊,等於按門鈴說自己是快遞員,結果人家一看監控發現你不穿工服,直接按了報警器。
可我不後悔。至少我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生態艙和生命之樹是一體的;
第二,它認節奏,說明有記憶邏輯;
第三,它怕的不是外力破壞,而是“入侵者”這個身份標簽。
也就是說,它防的不是人,是動機。
我低頭看扳手,手心有點出汗。這玩意兒除了擰螺絲,還真沒乾過這麼玄的事。但我爸當年留它給我,肯定也不是為了讓我修自行車。
我把扳手翻了個麵,用背麵輕輕磕了下艙體底部,還是那個節奏:三短,兩長。
“我不是來拆你的。”我說,“我是來找你能信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倒計時停了。
不是卡頓,是真的停在“0947”不動了。黃煙也沒再冒,艙體表麵的光紋緩緩收攏,像呼吸平複下來。
紅三角還在,但邊緣開始變暗,像是信號減弱。過了幾秒,投影重新閃動,藍光又冒出來,比之前弱,斷斷續續的。
圖變了。
不再是能量網絡,而是一串波形圖,上下起伏,像心電圖。中間有一段特彆平,幾乎拉成直線,持續了大概兩秒,然後猛地往上衝,形成一個高峰。
我認得這個曲線。
沈皓之前連藤蔓時,眼鏡裡跳出的數據流就是這種形態。他說那是“回應信號”,是意識活動的痕跡。
現在這圖告訴我,剛才那兩下敲擊,生態艙聽見了,而且……它試著回了一句。
可惜它不能說話,隻能用波形表達。就像聾啞人寫字,一筆一劃都費勁。
我蹲下來,把扳手橫放在地上,用手掌壓住尾端,像按琴鍵那樣,對著艙體基座再敲一次。
還是三短兩長。
敲完,我等著。
一秒,兩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