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在震。
不是那種晃一下就停的動靜,是持續的、有節奏的震動,像有人在遠處敲鼓。我站在崖邊,腳底能感覺到那股力道從地底下傳上來。大媽們擠在我身後,一個個臉色發白,有幾個已經靠不住腿了。
頭頂上的網子又往下壓了一截。
這玩意兒不知道是什麼做的,閃著冷光,邊緣還帶著刺,像是要把我們全關進籠子。它動得不快,但穩得很,一圈圈收攏,把我們往懸崖邊上逼。再退幾步,腳下就是空的,下麵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多深。
“張老師,咱們……真沒路了?”王姨抓著我的胳膊,手抖得厲害。
我沒回頭,盯著那張網。
刀形印記在額頭上熱了一下,像是誰往我皮下塞了塊暖寶寶。這感覺不對勁,不是疼也不是癢,就是一股勁兒直往上衝,好像身體裡有根弦被人撥了一下。
我知道該動了。
“怕什麼?”我鬆開她的手,轉過身掃了一圈,“咱們跳廣場舞的時候,城管來了都敢對著乾,現在倒怕這點高?”
李嬸抱著保溫杯,聲音打顫:“可這下麵是……”
“下麵是地。”我打斷她,“人落地還能斷根草,你當自己是紙片?”
沒人笑,但我看見有人咽了口唾沫,肩膀挺直了些。
夠了。
我抬手一招,赤霄從衣兜裡彈出來,落在掌心。它本來像個指揮棒,紅漆鋥亮,還是去年社區文藝彙演發的紀念品。現在它開始變,拉長,出刃,表麵浮起一層金光,握上去燙手。
“姐妹們聽好。”我把刀舉過頭頂,“等我喊三,你們往後退半步;喊二,彎膝蓋;喊一,往前衝——彆回頭,彆猶豫,直接跳。”
“跳?!”趙姨差點跳起來,“你是讓我們往黑洞裡跳啊!”
“你不信我?”我看她一眼,“上次你說腰疼不能蹲,我讓你練《小蘋果》第八節,三天就能撿菜了。現在我說能活,你就得信。”
她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
我轉回身,盯著上方樞紐位置。那是網子最粗的一根連接點,金屬臂卡在岩縫裡,正一格一格地收緊。刀光在我手裡嗡嗡響,像是餓急了要吃東西。
“赤霄。”我低聲說,“咱娘倆也彆客氣了。”
話音落,我蹬地躍起。
風刮在臉上,刀往前送,整條手臂都被震得發麻。金焰順著刃口噴出去,撞上網口那一瞬,爆了一聲巨響。火花四濺,鐵皮扭曲,那根主杆直接斷成兩截,歪歪扭扭垂下來。
我落地時踉蹌了一下,膝蓋磕在地上,但手裡的刀沒鬆。
“三!”我吼。
大媽們齊刷刷後退。
“二!”我又喊。
她們彎腰,有的扶著同伴,有的抱著包,動作亂七八糟,但都在動。
“一!”
我往前衝,第一個撲向懸崖邊。
腳離開地麵那一刻,我聽見身後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跟著衝過來。有人罵娘,有人尖叫,還有人一邊跳一邊喊“下輩子再也不跟張蘭芳跳舞了”。
風灌進耳朵,吹得腦門生疼。
我抬頭看了眼天,雲被撕開一道口子,月光照進來。遠處有光柱豎著,直通天上,我知道那是樹醒了。楊默那孩子應該也在那兒站著,說不定正擔心我們這邊。
“小楊。”我在心裡說,“你看好了。”
然後我笑了。
“這才有意思!”
身子往下掉,速度越來越快。我閉眼等著砸實的那一下,結果沒等到痛,反倒是一軟。
像落在了沙發上。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一堆毛茸茸的東西上。底下是幾頭野豬,背上墊著樹葉和藤蔓,旁邊站著兩隻大猴子,手裡還拉著繩子。再一看,四周全是動物,排得整整齊齊,連刺蝟都疊了三層,硬是湊出個緩衝層。
狗王站最前麵,脖子上掛著串蘋果核,衝我搖了搖尾巴。
我撐著坐起來,拍了拍它的腦袋:“行啊你,還挺會安排。”
它哼了一聲,像是在說“早等著呢”。
大媽們陸續醒來,一個個揉腰的揉腰,拍屁股的拍屁股。王姨爬起來第一句話就是:“下次能不能提前說一聲底下有墊子?嚇死個人。”
“說了就不刺激了。”我把赤霄收回口袋,它還在發熱,但輕了不少。
李嬸指著上麵:“那網子還會不會掉東西下來?”
我抬頭看,斷裂的金屬網掛在崖邊,電火花劈啪閃了幾下,徹底熄了。那機械臂也不動了,像是斷了電源。
“壞了就是壞了。”我說,“彆指望壞東西還能自己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