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還在微微顫,腳底能感覺到那種節奏。我剛站穩,就聽見張蘭芳一聲“彆動”,聲音不大,但所有人全停了。
我也停了。
不是因為她嗓門高,是腳下那層土突然亮了。綠的,不刺眼,像春天剛冒頭的草芽。那些藤蔓跟著一抽一抽,像是在呼吸。我下意識摸手腕上的扳手,它燙得離譜,下一秒自己飛出去,懸在半空,尖頭直指大樹方向。
“不是敵人。”我說,“是樹要說話。”
沈皓從地上爬起來,眼鏡歪了,沒去扶。他盯著那根主乾,嘴唇動了動:“數據流……全是正向波動,沒有攻擊代碼。”
周小雅站在狗王旁邊,手慢慢抬起來,指尖碰了碰額頭。她沒說話,但我看見她眼眶有點紅。
狗王往前走了兩步。
它走得慢,四條腿有點發抖,可一步沒停。走到離樹根十米的地方,它停下來,抬頭看。
然後,空氣變了。
一個影子從樹心裡浮出來,是個女孩的樣子,透明的,穿的衣服像是樹葉編的。她沒臉,但你能感覺到她在看狗王。
沒人出聲。
那影子開口了,聲音不像從嘴裡出來的,倒像是風穿過樹梢帶出來的。
“你救過三十七隻動物。”她說,“叼走染毒的果核,用身體擋獵夾,夜裡守著受傷的幼崽不走。你本可以逃。”
狗王耳朵動了動,尾巴垂著,沒搖。
“你每一次選擇,都在重複同一個答案——保護。”影子又說。
它話音落,狗王脖子上的蘋果核串自己飄了起來。一顆顆脫離繩子,在空中圍成一圈,轉得越來越快。光從縫裡鑽出來,照得人睜不開眼。
我伸手想去抓,張蘭芳一把攔住我。
“讓它自己來。”她說。
我甩開她:“它快撐不住了!”
“它比你懂。”她盯著狗王,“你看它眼睛。”
我看過去。
狗王沒閉眼,瞳孔裡全是光,但它沒退。它在笑,嘴角咧著,口水都流出來了,還是笑。
蘋果核炸了。
不是碎,是散成粉末一樣的光點,圍著它打轉。接著那團光往上收,凝成一個完整的果實形狀,浮在它頭頂。銀的,表皮有紋路,像星星連成的線。
影子抬起手,輕輕一點。
綠光從她指尖湧出,順著空氣流進那個果子。她的身體開始淡,像曬化的冰棍。最後那一秒,她轉向我們所有人,說了句話:
“守護生命,即是守護希望。”
說完,她沒了。
光還在。
狗王站著沒動,渾身毛都立著,發亮,額頭上多了一道印,嫩綠色,像剛長出來的葉子。周圍的樹全都彎了下來,枝條朝它低,地上的草也往它腳邊湊。一隻甲蟲爬過我鞋麵,路過它時繞了個圈,像是敬禮。
我喘了口氣,想走過去。
腳剛抬,被沈皓拉住。
“等等。”他聲音啞了,“它……還沒完。”
確實沒完。
銀蘋果開始轉,慢悠悠的,一圈一圈。每轉一下,地下那股震動就強一分。遠處傳來嘩啦聲,回頭一看,斷掉的隔離網正在塌,鐵架子一根根往下倒。崖邊上那些黑衣人不見了,估計嚇跑了。
“它在連東西。”沈皓靠在樹上,手抖著推眼鏡,“我在腦子裡看見地圖……一百多個點,全亮了。這是在接通什麼係統?”
我沒理他,看向楊默。
他站在我左邊,手裡扳手已經落回掌心,但還在發光。他看著狗王,嘴抿成一條線,半天沒說話。
“怎麼了?”我問。
他搖頭:“這玩意兒……認主的方式不對。”
“哪裡不對?”
“不是綁定。”他說,“是交付。它把命交出去了,不是簽合同。”
我聽不懂這些術語,但我知道他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