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陳越嘗試了各種土法去味:用醋泡、用酒蒸、用花瓣熏……效果都不儘如人意。醋泡完一股子酸味,酒蒸完雖然沒腥味了但鬃毛變脆了,花瓣熏完更是怪異,一股“香臭”混合的詭異味道。
而且,這些野豬鬃大多是黑褐色的,雖然油亮,但看起來總有幾分“不潔”的感覺。要是能把它漂白,或者至少去掉那層油光,看起來像玉石一樣溫潤就好了。
他苦思冥想,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尚衣局,趙雪不經意間提過工部的石灰水可以去油漂白。
石灰水!對啊!生石灰水解顯堿性,正是脫脂去油的神器!而且石灰還有極強的殺菌漂白作用!這就是他現在最缺的“化學試劑”!
他立刻興奮地讓小祿子去禦用監打聽。
半個時辰後,小祿子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如同一盆冰水。
“大人,沒戲。禦用監那邊的管事說了,石灰,尤其是那種經過多次提純、能用於絲織漂白的‘精製生石灰’,那是工部嚴格管製的‘戰略物資’!平時除了修繕宮殿和尚衣局、織造局那種特批的大衙門,其他部門一律沒有,也不能隨便支取。咱們要想拿,得有工部的批文,還得過許院判的手……”
陳越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工部?那是許冠陽的地盤。許冠陽能給他批文?那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大人……那咱們用草木灰行不行?”小祿子不死心。
“試過了,勁兒太小,隻能洗洗碗。”陳越在房內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前有許冠陽的圍追堵截,後有工部的資源壁壘,中間還卡著一個看似簡單卻致命的材料關。
用處理不乾淨的野豬鬃?做出來就是個半成品,不僅有異味,還可能有衛生隱患,萬一哪個貴人用出病來,那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要想用石灰,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求更高層麵的、能繞開工部和太醫院的權力幫助。
那個名字,再次不可避免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李廣。
司禮監掌管內廷,權勢滔天。弄點石灰,對李廣來說,就像弄點塵土一樣簡單。而且李廣之前已經拋出了橄欖枝,隻要陳越開口,他絕對會答應。
但是,陳越心裡清楚,一旦開了這個口,主動去求李廣辦事,性質就完全變了。這等於明確接受了李廣的“投資”,承認了雙方的盟友關係。從此以後,他就徹底打上了“閹黨”的烙印,想再撇清關係,或者是保持中立,就難如登天了。
“與虎謀皮,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他轉念又想到了許冠陽那張陰狠的臉,想到了他對趙雪許下的承諾,想到了那支還沒誕生就已經夭折的“夢想之刷”……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深宮裡,清高是最沒用的東西。沒有實力,連保護自己心愛女人的資格都沒有。
“前有狼後有虎,中間還卡著個材料關。這司禮監的賊船,看樣子,不上也得上了!”陳越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
“小祿子!”陳越猛地停下腳步,喚了一聲。
“大人,您吩咐!”
“你這就去一趟司禮監。”陳越壓低了聲音,神情嚴肅,“去找那天來咱們這兒傳話的、那個李廣身邊相熟的小公公。記住,彆說是特意去的,就說是路過,順便閒聊。”
他從懷裡摸出一小塊成色不錯的碎銀子,塞進小祿子手裡:“機靈點,把這個給他喝茶。就裝作不經意地問問,若是……若是有禦用工匠想私下裡弄點少量的、上好的精製生石灰來做個小試驗,不知道該走什麼‘特殊的’章程?能不能……求個方便?”
小祿子接過銀子,瞬間就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大人放心,小的明白了。隻是……探探口風,不落把柄。”
“去吧。快去快回。”
看著小祿子領命而去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陳越站在窗前,看著天邊那一抹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殘陽,心中充滿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