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壽,便是自由活動和宴席時間。秦海龍被幾個長輩叫去說話,孟禮歡便自己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站著,觀察著這光怪陸離的場麵。他手裡端著一杯服務員遞過來的橙黃色飲料,嘗了一口,甜甜的,有點怪,遠不如燒刀子來得痛快。
“嘿,哥們兒,你這‘皮草’不錯啊,啥時候也幫兄弟我弄一件?”王建軍陰魂不散地又湊了過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同樣打扮入時的男男女女,顯然是把孟禮歡當成了某種新奇的存在。
孟禮歡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這玩意兒得碰運氣。狐狸精得很,不是想打就能打著的。”
“噗嗤……”旁邊一個女孩忍不住笑出聲。
王建軍覺得麵子有些掛不住,換了個話題,指著孟禮歡手裡的杯子:“喝不慣這洋玩意兒吧?這叫橙汁,外國來的。你們那兒,是不是還喝那種……散裝白酒?嘖,那玩意辣喉嚨,上不了台麵。”
孟禮歡晃了晃手裡的杯子,看著裡麵晃動的液體,慢悠悠地說:“酒好不好,不在包裝,在勁頭和心情。俺們出海回來,渾身濕透,凍得直哆嗦,圍在火堆旁喝一口燒刀子,那股熱乎氣從嗓子眼一直暖到腳後跟,那才叫得勁。這甜水水,解渴還行,當酒喝,差點意思。”
他這番帶著強烈畫麵感和體驗感的描述,讓那幾個本想嘲笑他土包子的年輕人一時啞然。他們習慣了用品牌、產地、價格來定義一切,卻從未想過,一種東西的價值,還可以用如此質樸而真實的感受來衡量。
“說得好像你經常出海似的?打漁能掙幾個錢?”另一個青年撇撇嘴說道。
孟禮歡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們知道黃花魚啥時候最肥嗎?知道怎麼從海流和鳥群判斷下麵有沒有魚群嗎?知道紮海參的時候,怎麼避開它噴出來的內臟,還能保證海參完整嗎?”
他一連串的問題,把幾個年輕人問得一愣一愣的。他們接觸過鋼琴、油畫、外彙券,卻對這些問題一無所知。
“這……這誰知道啊……”王建軍有些惱羞成怒。
“所以啊,”孟禮歡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隔行如隔山。你們玩的那些,俺不懂。俺吃的這碗飯,你們也不明白。沒啥高低,活著,掙口飯吃,圖個心裡踏實,就行了。”
就在這時,宴席開始了。眾人紛紛落座。孟禮歡被秦海龍叫到了他那一桌。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很多孟禮歡都叫不上名字。
有一道清蒸魚上來,肉質雪白,形態優美。
“這是東星斑,深海魚,味道不錯。”秦海龍低聲給孟禮歡介紹。
孟禮歡夾了一筷子,細細品嘗,點了點頭:“嗯,肉是挺嫩,鮮甜味也足。就是火候稍微過了點點,靠近魚脊的那點肉,筋膜感有點明顯了。俺們那兒講究吃魚吃個‘蒜瓣肉’,火候得掐得準,差一點,口感就不一樣。”
他的聲音不大,但同桌的人都聽到了。一位看起來像是主人家的長輩聞言,仔細嘗了嘗,驚訝地看了孟禮歡一眼:“這位小同誌說得在理!老師傅今天狀態可能是不太好。沒想到小同誌對吃魚這麼有研究?”
孟禮歡憨厚一笑:“研究談不上,就是吃得多了。靠這個活著,舌頭就刁了點。”
他這番不卑不亢,基於自身專業雖然是打漁)的點評,反而讓在座的一些人對他刮目相看。能一眼看出烹飪火候的細微差彆,這絕不是普通的漁民能做到的。
王建軍那桌人,看到孟禮歡非但沒有出醜,反而似乎引起了長輩的注意,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宴會後半程,孟禮歡基本上就是安靜吃飯,偶爾和秦海龍低聲交流幾句。他不再試圖融入,也不再在意那些或好奇或輕視的目光。他就像一塊來自山海的礁石,任你浪濤如何拍打,我自巋然不動,有著自己堅實的根基和內核。
回去的車上,秦海龍笑著問:“怎麼樣?啥感覺?”
孟禮歡舒了口氣,扯了扯有點勒脖子的襯衫領口,說道:“東西挺好吃,就是有點累,不如咱倆蹲碼頭啃豬頭肉喝啤酒自在。”
秦海龍哈哈大笑:“你啊你!不過,禮歡,你今天做得很好。不露怯,不巴結,有自己的根腳。這就夠了。這幫小子,就是欠收拾,你今天算是給他們上了課了。”
孟禮歡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京城夜景,目光深邃。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這座城市很大,圈子很多。他不必強求融入每一個,隻需要守住自己的本心,站穩自己的腳跟。他的底氣,來自那無窮的山海,來自不斷學習的頭腦,也來自身邊這溫暖的家。
而今晚,他這塊來自東北海邊的“頑石”,算是在這汪深不見底的京城池水裡,投下了第一顆石子,蕩開了一圈屬於自己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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