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顎蟻”潮水般退去的沙沙聲最終徹底消失在通道深處,醫療站內重歸死寂,隻剩下眾人尚未平息的劇烈心跳和粗重呼吸在密閉空間內回蕩。
危機暫解,但緊繃的神經卻無法真正放鬆。
那些冰冷的、遵循著古老指令的機械造物依舊在這座堡壘的血管中流淌,誰也不知道它們下一次會在何時、何地出現。
沈鴻迅速將手中的裝置恢複為屏蔽模式,重新放回林默床頭。
綠色的指示燈再次亮起,穩定著那脆弱的精神連接。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覺後背冰冷的汗意真正襲來,幾乎虛脫地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陸岩仔細檢查了閘門外部被研磨的痕跡,臉色凝重:“鎖具外部傳感器損壞了百分之三十,結構性損傷輕微,但下次它們再來,或者來更厲害的東西,這扇門未必撐得住。”
醫療站,這個暫時的避風港,已然暴露,不再絕對安全。
“我們不能久留。”江季黎做出了判斷,她的目光掃過經過初步治療、狀態稍好的隊員們,“必須在‘磐石’或‘獵犬’找到入口方法,或者下一波內部威脅到來之前,拿到更多籌碼。”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鴻的終端上:“既然醫療站的係統相對獨立,能否找到更多關於‘靜默’的信息?特彆是關於那個‘最高權限代理)’?”
“我試試深度挖掘本地日誌和緩存,或許有未被完全刪除的碎片。”
沈鴻強打精神,再次將終端接入接口,手指飛快操作起來。
蘇婉清則帶著趙小玥,開始係統性地清點醫療站的物資。
藥品、器械、乾淨的敷料、甚至發現了幾套未開封的滅菌手術服和幾瓶密封的蒸餾水。
每一點發現都帶來一絲微弱的希望,它們是被仔細收納好的,仿佛使用者期待著有一天能再次用上。
“這裡…好像是個副主管的辦公室兼應急醫療點,”蘇婉清打開一個鎖著的櫃子,裡麵不是藥品,而是一些私人物品:一支鏽蝕的鋼筆,一個相框——裡麵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的男人穿著白大褂,笑容溫和,妻子美麗,女兒可愛——還有幾本紙質的工作日誌。
紙質日誌!在全麵電子化的基地裡,這顯得格外珍貴,也意味著它可能避開了係統的靜默刪除。
蘇婉清小心地拿起最上麵一本,封麵標注著“工作筆記李箐”。
她翻開第一頁,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記錄的都是些日常的工作安排和藥品庫存盤點。
她快速向後翻動,日誌的內容在某一頁開始驟然變化。
【…警報響了,最高級彆的。所有通道封鎖,我們被要求堅守崗位。外麵發生了什麼?通訊中斷了,隻有內部頻道重複播放著緊急狀態通知。孩子們被集中送到了核心生活區,他們說那裡最安全…小雅,我的寶貝,你一定要乖乖的…】
字跡在這裡有些潦草,透露出書寫者的焦慮。
【…三天了。能源開始配額供應。有傷員被送進來,不是外傷…是某種精神崩潰?他們胡言亂語,說看到金屬在流動,聽到不存在的聲音…像極了早期描述的“熔爐”同化現象!但這怎麼可能在“玄武”內部發生?!】
【…第七天。隔離區失效了!三名傷員徹底失控,他們…他們開始自我拆解,又融合周圍的金屬!保安部隊開火了,但效果甚微!我們被迫放棄了第三醫療區!最高權限者下令啟動“堡壘”協議,封鎖所有區域!】
【…是誰在唱歌?若有若無的…像是搖籃曲…從通風管道裡傳來…好幾個病人說聽到了,然後就開始變得安靜,接著…就開始異變!那歌聲有問題!】
【…“搖籃”…他們都在低語這個詞…不是我們以為的庇護所…它醒了…它在呼喚…】
日誌的記錄變得越來越混亂,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代理權限下達了最終指令…“靜默”…主動切斷能源,隔絕所有區域…這是唯一能阻止它蔓延的方法…但核心生活區…a區…我的小雅還在裡麵啊!他們說不回應呼叫了…無生命體征…不…我不相信…】
記錄在這裡中斷,後麵是幾頁被撕扯的痕跡,還有大片模糊的、可能是淚痕的印記。
最後一頁,隻有一行用儘全身力氣寫下的、幾乎要劃破紙背的字:
“不要相信‘母親’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