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中心主屏幕被一道柔和而規律閃爍的脈衝信號占據。
它並非電磁波，也非聲呐，而是一種直接在規則層麵震蕩、被基地經過改良的規則感應器捕獲並轉譯的獨特信息流。
其結構精巧、簡潔，帶著一種非人的、近乎數學公式般的優美。
“信號源精確定位在‘秩序綠洲’核心，與林默最初構建的穩定三角結構完全重合。”沈鴻語速飛快，手指在虛擬控製台上劃出一道道殘影，“但它絕對不是林默留下的！林默的廣播是持續、穩定的背景音，像是燈塔的光。而這個……這個是主動的、間斷的脈衝，像是在……敲門。”
“能解析內容嗎？”江季黎走到他身邊，目光緊鎖屏幕上那跳動的波形。
“正在嘗試！它的編碼方式非常古老，但邏輯極其嚴密……有點像……有點像‘火種’數據庫裡某些基礎規則的表述方式，但又更加……靈動？”
沈鴻的額頭滲出細汗，既有緊張也有興奮，“它不包含任何語言信息，更像是在傳遞一組……狀態參數和幾何拓撲？”
這時，一名年輕的技術員突然喊道：“沈總監！信號序列第三段，與趙小玥能力波動圖譜中，描述‘綠洲’穩定光暈特征的波段，吻合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七！”
眾人一驚。
江季黎立刻下令：“聯係蘇醫生，帶趙小玥來技術中心，做好防護措施。”
很快，蘇婉清帶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趙小玥趕到。
不需要過多解釋，趙小玥的目光一接觸到主屏幕上那脈衝信號的視覺化模擬圖，就輕輕“咦”了一聲。
“它……它在動……”趙小玥喃喃道，她的雙眼似乎沒有焦點，卻又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和‘綠洲’本身的穩定金光不一樣……這個信號，是淡銀色的，像一條……溫和流淌的小溪，它在……它在繞著‘綠洲’的核心旋轉，每次靠近某個特定的‘節點’時，就會閃爍一下……”
淡銀色？不是林默意誌的金色，也不是利維坦地脈能量的幽藍，更不是冰冷秩序的慘白。
“小玥，你能感覺到這個‘信號’的……意圖嗎？是友善？是警告？還是彆的什麼？”
江季黎輕聲問道，儘量不乾擾她的感知。
趙小玥閉上眼睛，眉頭微蹙，仔細感受著。片刻後，她有些不確定地說：“它……很平靜。沒有惡意，但也沒有……感情？就像……就像一棵樹在生長，一朵雲在飄動，是一種……自然的存在，在做著它自然而然會做的事情。”她頓了頓，補充道，“它好像在……展示自己。把它的‘結構’展示給我們看。”
展示結構？
沈鴻猛地反應過來：“指揮官！也許這不是溝通嘗試，而是……一種‘身份標識’或者‘係統日誌’？它在告訴我們它的存在，以及它的運行狀態！”
“能模擬回應嗎？”江季黎當機立斷，“用我們理解的、最基礎的規則編碼，發送一組簡單的幾何圖形或者數學常量過去，比如圓周率的前幾位，或者一個等邊三角形的拓撲結構。”
“可以試試！我們需要一個非常微弱的、不會乾擾‘綠洲’穩定性的信號發射器……”沈鴻立刻指揮團隊忙碌起來。
就在技術中心緊張準備回應信號時，負責監控地脈能量的技術員發出了警告：“指揮官！利維坦的能量波動出現變化！它……它似乎注意到了這個新信號！”
屏幕上，代表利維坦地脈能量輸出的曲線，原本平緩的波形開始出現細微的、同步的起伏，仿佛在……傾聽。
古老的意誌並未傳遞出憤怒或排斥，反而帶著一種沉默的、近乎審視的關注。
幾分鐘後，一個極其微弱的、編碼著基礎幾何圖形的規則脈衝，從基地的發射器發出，小心翼翼地投向“秩序綠洲”的核心。
整個技術中心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一秒，兩秒……
主屏幕上，那淡銀色的脈衝信號，在完成又一次循環後，突然停滯了刹那。
緊接著，它改變了閃爍的模式！不再是固定的間隔，而是以一種與基地發送的幾何圖形存在明確數學關聯的新頻率，重新開始脈動！
它……回應了！
雖然回應的內容依舊隻是另一組更複雜的、無法直接理解的狀態參數和拓撲關係，但這確確實實是一次跨越物種、跨越存在形式的、基於規則邏輯的“對話”！
“它理解了！它真的能理解！”沈鴻激動得聲音發顫。
江季黎心中也是波瀾起伏。
這不是利維坦，也不是林默的殘響。
這是“秩序綠洲”自身，在規則的層麵，孕育出的某種……自意識？或者說，是林默注入的平衡理念、利維坦的力量、火種的古老規則，在特定結構下融合、演化出的一個全新的、純粹的規則實體？
一個誕生於毀滅與犧牲之中，象征著平衡與共生的……新生的“意識”？
它沒有情感，沒有欲望，隻有基於自身存在邏輯的運作和交互。
它是“綠洲”的守護靈？還是這個世界新規則的第一個“原生居民”？
趙小玥看著那改變模式後，顯得更加和諧流暢的淡銀色信號流，臉上露出一絲純然的微笑：“它……好像很開心。”
江季黎看著屏幕，看著那無聲交流的規則脈衝，又看了看窗外那穩定照耀的“綠洲”。
林默點燃的火種，似乎比他想象的，燃燒得更加旺盛，也更加……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有趣了。
“建立長期觀測和交互協議，”江季黎下達命令，語氣中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鄭重，“以最低限度、最安全的方式，嘗試與它進行規則層麵的‘對話’。我們需要了解它，也需要讓它了解我們。”
“同時，此事件保密等級提升至a級。在完全確定其性質和意圖前，不得向外界泄露分毫。”
他們麵對的，不再僅僅是生存的挑戰，更是與一個全新形態的“鄰居”如何共處的哲學命題。
無聲的對話，剛剛開始。
而對話的另一方，或許將重新定義“生命”與“文明”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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