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新生意識——技術部內部將其暫命名為“基石”——的規則對話,在極度謹慎和小心的前提下,緩慢而穩定地推進著。
這並非科幻故事中與外星智慧的言語交流,更像是一場在兩個不同維度存在之間進行的、以數學和幾何為語言的“學術研討會”。
基地方麵發送經過反複校驗的基礎規則模型、物理常數、邏輯命題。
“基石”則回以更加複雜、精妙的結構反饋,有時是對基地發送模型的優化和擴展,有時則是展示其自身內部規則循環的某個片段。
沈鴻團隊夜以繼日地破譯、學習。
他們發現,“基石”的邏輯核心與林默構建的“秩序綠洲”高度同源,但其複雜度和自洽性遠超當初林默倉促間建立的模型。
它像是一個將“平衡”理念發揮到極致的精密儀器,不斷自我微調,維持著“綠洲”的穩定,並隱隱影響著周邊更大範圍的規則環境。
“它似乎……沒有擴張的欲望,也沒有攻擊性。”沈鴻向江季黎彙報階段性成果時總結道,“它的所有行為邏輯,都指向一個核心:維持自身結構的穩定與和諧。對外界的交互,更像是它理解自身存在、驗證自身模型的一種方式。”
“也就是說,隻要我們不威脅到‘綠洲’的穩定,它大概率是友善的?”江季黎確認道。
“可以這麼理解。但‘友善’這個詞並不準確,它沒有情感。更準確的說是……無害,並且在某些條件下可能互利。”
沈鴻調出一組數據,“我們嘗試發送了一些關於材料應力、能量流動效率的優化問題,它反饋的解決方案極其優雅,甚至幫助我們改進了三個能源核心的輸出效率。它似乎很樂於見到周圍環境包括我們)也趨向於更穩定、更高效的狀態。”
一個追求絕對平衡與穩定,並樂於分享優化方案的“鄰居”。
這聽起來幾乎是理想的存在。
但江季黎並未放鬆警惕。
越是這樣純粹、邏輯自洽的存在,其行為模式越難以用常理揣度。一旦它的“穩定”定義與人類的生存需求發生衝突,後果不堪設想。
“建立交互協議,明確邊界。”江季黎指示,“所有發送給‘基石’的信息必須經過嚴格審核,避免任何可能被誤解為威脅或混亂因子的內容。同時,所有從它那裡獲得的技術或規則模型,必須在絕對隔離的環境中進行驗證,確認無害後才能考慮應用。”
“明白。”
就在與“基石”的交流逐漸步入一個相對穩定的“磨合期”時,趙小玥那邊傳來了新的、同樣引人矚目的發現。
在蘇婉清的監護和沈鴻團隊的設備輔助下,趙小玥開始係統性地繪製她所“看”到的基地及周邊區域的“規則薄紗圖譜”。
她發現,不僅僅是人和設備,連種植的作物、養殖的牲畜,甚至是一些在規則擾動後新出現的、形態奇特的昆蟲和地衣,都覆蓋著獨特的“紗”。
更關鍵的是,她注意到,在“秩序綠洲”光芒持續照耀的區域,這些生物身上的“紗”會變得更加穩定、色彩也更加協調。
而在一些遠離“綠洲”、規則尚未完全平複的邊緣地帶,生物的“紗”則顯得稀薄、混亂,甚至帶有病態的斑點。
“它……‘綠洲’的光芒,好像在滋養它們,”趙小玥嘗試著描述,“不是提供能量,而是……讓它們自身的‘規則’更堅固,更不容易被外界乾擾瓦解。”
這個發現讓農業和生態部門的專家們興奮不已。
如果“綠洲”的光芒真的能穩定生物自身的規則結構,那是否意味著,它可以用來培育更適應新環境的作物和牲畜?甚至……加速特定區域的生態恢複?
沈鴻立刻將這一發現與“基石”進行了“交流”發送了相關的觀測數據和初步分析)。
這一次,“基石”的回應不再是複雜的結構模型,而是一段極其簡潔、指向性明確的規則編碼。
破譯後,沈鴻團隊震驚地發現,這似乎是一段……引導生命規則趨向穩定的“催化程序”或者說,是一粒規則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