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儘，西山彆墅的書房裡已經飄著普洱特有的陳香。林辰輕啜一口深紅色的茶湯，目光落在平板電腦的行程圖上。趙宏斌過去三個月六次赴粵，每次都恰好在“新方舟”相關資金流動的前後。
“部長，檢查組已經就位。”小陳的聲音從內線電話傳來。
“按計劃進行。”林辰放下茶杯，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
他特意選了雲南老普洱——茶性最烈，也最暖胃。
能源部大樓裡，檢查組的進駐讓整個後勤管理處氣氛凝重。王副主任的辦公室門緊閉，透過磨砂玻璃能看見裡麵晃動的人影。
林辰在走廊儘頭駐足，目光掃過那扇門。他想起昨夜羅薔薔的話：“瓷器要聽聲辨裂紋，人也是。”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夜梟發來簡訊：“青瓷要求見麵。”
林辰不動聲色地刪除信息，轉身走向電梯。數字從“8”跳到“1”的三十秒裡，他已經做出決定。
地下車庫，司機為他拉開車門。
“去華夏俱樂部。”
黑色轎車駛出大院，林辰靠在後座閉目養神。他知道，此刻至少有四雙眼睛在注視著他的行程——趙宏斌的，王副主任的，還有不知藏在何處的“青瓷”。
華夏俱樂部的茶室永遠彌漫著龍井的清香。林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生端來的正是他常喝的明前龍井。
“換普洱。”他說。
服務生明顯愣了一下，很快換上新的茶具。紫砂壺注入熱水時，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外的街景。
十分鐘後，趙宏斌準時出現。他穿著考究的西裝，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林部長今天怎麼有雅興約我喝茶？”
林辰沒有接話，隻是將一杯剛沏好的普洱推到他麵前。
“嘗嘗，三十年陳化。”
趙宏斌端起茶杯，動作優雅。但林辰注意到，他端杯的手指微微發緊——這是個習慣用蓋碗的人，不習慣紫砂杯的厚重。
“好茶。”趙宏斌品了一口，“不過林部長今天應該不是單純為了品茶吧？”
林辰輕輕轉動茶杯：“趙總最近常去廣東，是有什麼大項目？”
茶室裡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一些常規業務考察。”趙宏斌放下茶杯，杯底與茶盤相碰的聲音略顯刺耳。
林辰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文件，輕輕推過去。這是“潛淵”小組整理的碧螺軒資金流向圖，清晰地顯示著資金經過三個空殼公司後，最終流向了趙宏斌兒子在澳洲的賬戶。
趙宏斌的臉色終於變了。
“林部長，這是......”
“茶涼了。”林辰打斷他，示意服務生換茶。
新一輪的茶湯注入杯中，熱氣再次蒸騰。在這片氤氳中，林辰緩緩開口：
“《鎖麟囊》裡有句唱詞我很喜歡——‘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趙宏斌的額頭滲出細汗。
“不過，”林辰話鋒一轉，“春夢再好，也該醒了。”
他取出另一份文件——這是今早剛收到的，關於東南電力違規參與境外期貨交易的調查報告。
“趙總覺得，這份報告該怎麼處理？”
茶室裡隻剩下煮水聲咕咕作響。趙宏斌盯著那份報告，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兩短一長，恰似某個特定的節奏。
林辰的眼神微動。這個敲擊節奏，與“青瓷”上次傳遞信息時的暗號完全一致。
“有時候，”趙宏斌突然開口，聲音沙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就上岸。”林辰將茶杯重重放下，“帶著該帶的東西。”
兩人目光交彙，茶香在空氣中無聲流淌。窗外，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離俱樂部，後座的人正拿著望遠鏡觀察著這個方向。
林辰知道，這場戲才剛剛開始。但他已經抓住了第一根線頭——從趙宏斌這裡，一定能扯出藏在更深處的大魚。
他端起茶杯，茶湯正好溫潤適口。
該涼的時候涼，該熱的時候熱。這是茶的智慧，也是權力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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