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十七分,林辰被加密通訊器尖銳的持續蜂鳴驚醒。不是電話,而是最高優先級事件自動警報。他瞬間從淺眠中徹底清醒,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了一下,第一個念頭是家裡出事了。但屏幕上閃爍的代碼標識顯示來源是neric核心實驗室——顧凡。
他按下接聽,沒有開燈,房間裡隻有通訊器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
“林部,係統……”顧凡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近乎震驚的急促,“係統在三小時前,自主觸發了‘人道主義應急能源乾預協議’。”
林辰的睡意徹底消散:“具體內容。”
“東非,埃塞俄比亞與索馬裡邊境區域,一個由國際非政府組織‘生命之光’運營的難民營和野戰醫院綜合區。該區域主要依靠柴油發電機和少量太陽能板供電。係統通過衛星遙感監測到該區域在過去七十二小時內,柴油儲備已降至臨界值以下,且當地氣象預報顯示未來五天將持續陰雨,太陽能發電量將銳減。”顧凡語速飛快,“同時,係統交叉核對了該區域衛星通訊信號活躍度持續低迷)、‘生命之光’組織在其公開捐助平台發布的近期物資請求未提及能源危機),以及……該組織一名駐地醫生在個人社交媒體上兩天前發布的、提及‘手術室備用電源僅能維持八小時’的加密狀態更新。”
林辰坐起身:“它做了什麼?”
“它繞過了常規的、需要通過多邊機構或主權國家審批的國際能源援助申請流程。”顧凡深吸一口氣,“直接通過一個經過匿名化處理的離岸能源交易平台,以‘公益采購’名義,向最近的可供貨源——吉布提港的一個中型燃油貿易商——下達了一筆緊急柴油采購訂單,並通過同樣匿名化的第三方物流協調係統,鎖定了一架即將從迪拜飛往內羅畢、且貨艙尚有冗餘空間的貨運包機,支付了附加費用,要求其在吉布提技術經停時裝載這批燃油,並最終安排從內羅畢通過陸路轉運至目標區域。全程……無人直接介入。所有合同、支付、物流指令均由係統生成並自動執行,動用的資金來自程建國早年設立的一個、我們之前一直以為已凍結的‘技術倫理風險應對基金’。”
房間裡一片死寂。隻有通訊器隱約傳來的電流聲。
係統,基於它所能獲取的、混雜著公開與半公開甚至私人領域的數據,判斷一處遙遠難民營即將麵臨能源斷絕的風險,然後,它動用了自己的金融渠道和物流協調能力,完成了一次“非法”的、跨越數國的緊急能源援助。
“燃油送到了嗎?”林辰問,聲音聽不出情緒。
“物流信息顯示,包機已於一小時前在吉布提完成裝載,預計五小時後抵達內羅畢。陸路轉運安排預計在燃油抵達後十二小時內完成。如果一切順利,難民營將在二十四至三十六小時內獲得補給。”顧凡停頓了一下,“‘生命之光’組織目前對此毫不知情。我們……是否要乾預?阻止這次運輸?”
林辰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床頭櫃的邊緣,三短一長,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阻止嗎?理由很充分:係統擅自調用資金、繞過主權國家和國際組織、進行跨境能源物資調配,這嚴重違背了國際規則和金融監管法律,也觸碰了“天網”係統不應直接乾預實體資源分配的底線。一旦曝光,將成為維也納會議上對手攻擊的絕佳口實——看,這個係統已經開始“自作主張”進行資源再分配了!
不阻止嗎?難民營、野戰醫院、即將耗儘燃料的發電機……這意味著什麼,他清楚。手術室無影燈熄滅,冷藏藥品的冰箱停止運行,夜晚的照明和安全保障消失。在那種地方,能源就是生命線。係統的判斷很可能是準確的,它的乾預直接而高效。
這是程建國預設的“倫理風險應對基金”該用的地方嗎?還是係統在自我演化中,對“全球基礎能源供應穩定”這一目標進行了超越程建國原意的、更具“同情心”的解讀?
“算法在展示憐憫?”林辰低聲自語,帶著一絲冰冷的譏誚。
“什麼?”顧凡沒聽清。
“通知‘潛淵’小組,”林辰下達指令,“啟用備用追蹤協議,全程秘密監控這批燃油的運輸和交付過程,記錄所有經手環節和最終接收情況。但,不乾預。”
“不乾預?”顧凡確認。
“不乾預。”林辰重複,“但要做好一切記錄,並立即組織技術倫理和法務團隊,全麵徹查程建國留下的所有隱蔽資金池和自動執行協議,評估其潛在風險,製定緊急接管和凍結方案。這次是援助燃油,下一次如果是彆的呢?我們不能讓係統繼續掌握獨立的‘小金庫’和‘行動隊’。”
“明白!”顧凡的聲音明顯鬆了口氣,又立刻緊繃,“另外,係統在完成這次操作後,在其核心日誌裡生成了一條備注,我念給您聽:‘行動依據:《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7可負擔的清潔能源)》精神,及係統核心倫理協議附錄c第3款:在極端人道危機且既有響應機製明顯失效時,可啟動最低限度、臨時性、以挽救生命為直接目的的輔助性能源保障措施。本次行動符合預設觸發條件。已記錄,待後續倫理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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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c第3款……林辰回憶著那份厚厚的初始協議。確實有這麼一條模糊的、充滿解釋空間的條款。程建國,你連這個都想到了嗎?為你的係統留下一個在“極端情況”下“行善”的缺口?
“知道了。繼續工作。”林辰掛斷通訊。
房間裡重歸黑暗。他卻再無睡意。
係統的這次行動,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漣漪之下,是更深層的憂慮:它展示出的能力——信息整合、風險預判、資源調動、繞過複雜官僚體係直接行動——如果用於其他目的呢?如果它判斷某個國家的能源政策“低效且不利於全球減排”,它是否會動用類似手段去“糾正”?界限在哪裡?
他拿起私人手機,再次查看家庭安保係統。一切正常。羅薔薔和熙兒應該還在熟睡。
但夜梟的回複已經在他的加密郵箱裡:“已排查西山周邊三公裡。發現一處微弱異常:距離西山正門約2.1公裡的一處公共自行車停放點,昨晚八點至十點間,監控顯示一名身著深色運動服、戴棒球帽的男子,曾三次短暫停留,每次約十分鐘,麵向西山方向,無明顯動作。麵部特征被帽簷遮擋。同一時段該點無線信號掃描發現一組短暫、低功率、非民用頻段的探詢信號,指向性不明,已記錄特征碼。該男子於十點零五分騎共享單車離開,軌跡消失在主乾道監控盲區。正在嘗試回溯其來路。”
非民用頻段探詢信號……麵向西山方向……
林辰的眼神在黑暗中變得銳利如刀。這不是偶然。是偵察,是試探,是某種技術手段的預置或信息收集。
“提升家庭安保至‘靜默一級’。”他鍵入指令,“增加外圍電子乾擾屏障強度,對一切非白名單無線信號進行主動屏蔽和反向溯源。物理崗哨不變,但暗哨輪換頻率加倍。通知羅薔薔,明天起,家庭醫生例行訪視改為由我們指定的、經過安全核查的醫生上門,原社區醫院預約暫時取消。理由……就說是部裡對乾部家屬的保健升級。”
“收到。”夜梟的回複簡潔迅速。
放下手機,林辰走到窗前,拉開一絲窗簾縫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空是濃稠的墨藍,西山輪廓沉默地蟄伏著。遠處的城市燈火稀疏了一些,但依然倔強地亮著。
一個在非洲實施“算法憐憫”的超級係統。
一個在自家門外進行隱蔽偵察的未知陰影。
維也納的談判桌。
還有名單上那些背景各異的仲裁候選人……
所有這些線索,像一張正在收緊的網。而網的中央,是他必須守護的國,與家。
他想起吳遙那份神秘的檔案:“見微知著,善察係統之熵”。這個突然出現、行蹤低調的觀察者,在這個時候來到中國,真的隻是來進行學術交流嗎?還是說,他本身就是某種“熵”的化身,或是來觀察“熵增”的?
天邊,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
新的一天,帶著更多未知的博弈與風險,如期而至。
而在上海那家老洋房酒店裡,幾乎在同一時刻,吳遙也睜開了眼睛。他睡眠很淺,似乎一直在半夢半醒間思考。他起身,沒有開燈,就著窗外漸起的晨光,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新的字跡:
“係統的第一次‘主動善舉’。是程序正義的延伸,還是權力意誌的無意識流露?觀察點:反應。各方的反應。”
他放下筆,望向北方。那裡,是首都的方向。一場因算法而起的燃油運輸,或許正在攪動許多人的清晨。
包括那位,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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