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邊境，雨林邊緣的黎明。
濃霧如乳白色的潮水，吞沒了山穀與樹冠。一支六人組成的“潛淵”外勤小組，代號“山魈”，正沿著一條幾乎被藤蔓完全覆蓋的獵徑潛行。他們身著與環境高度融合的迷彩，臉上塗著油彩，動作輕捷如林間原住民，隻有偶爾閃過的夜視儀鏡片和槍械幽光，透露出致命的專業氣息。
目標是一處位於國境線附近密林深處的“安全屋”。“絕塵”行動從沿海和城市拔除節點後，追蹤資金流和通信殘餘信號，最終指向了這個最後的藏匿點。據被俘的中層人員供述，這裡是“瓷器”組織境內網絡的終極保險絲和應急撤離通道，負責人在此接收境外指令，並安排核心人員在暴露時潛出。
“山魈”小組的任務：活捉負責人，獲取其與境外“瓷器”直接聯係的證據和方式。
隊長“磐石”抬起握拳的右手，隊伍立刻靜止，融入霧氣與植被。前方五十米，一處利用天然岩縫擴建的隱蔽所入口隱約可見，偽裝得極好，若非事先知曉，幾乎無法察覺。
“熱源掃描確認，室內兩人，位置固定。入口疑似有震動感應裝置。”觀察手“鷹眼”通過喉部通訊器低語。
“磐石”打出幾個手勢：兩人側翼迂回封鎖後路，兩人正麵破門突擊，他和“鷹眼”提供火力掩護與支援。
行動在五秒內展開。側翼隊員如鬼魅般消失在霧氣中。正麵隊員使用定向爆破工具，在感應裝置觸發警報前的一刹那，將門鎖結構無聲瓦解，突入！
室內傳來短促的驚呼和肢體碰撞聲，但隨即被低沉的嗬斥和武器上膛聲壓製。不到十秒，通訊頻道傳來：“控製。目標a、b已製服。發現大量未及銷毀的通信設備和存儲介質。”
“磐石”和“鷹眼”迅速進入。室內空間狹小，彌漫著電子設備散熱和人體汗液混合的氣味。兩名被反銬在地的男子，一個頭發花白、神色陰鷙，正是目標負責人“老鬼”；另一個年輕些，是他的助手。桌上攤開著幾台筆記本電腦，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未關閉的加密通信界麵和正在運行的文件擦除程序被中斷）。
“老鬼”看到全副武裝、麵容模糊的“磐石”，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但隨即被頑固的沉默取代。
“鷹眼”迅速檢查設備，從一台筆記本的物理內存中，搶在電池被移除前，提取到了一段剛剛接收、尚未被自動刪除的加密信息緩存。技術專家遠程接入，開始嘗試實時破譯。
“老鬼，”磐石蹲下身，聲音透過麵罩有些發悶，但冰冷刺骨，“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來。關於‘瓷器’，關於醫療路徑，關於那些生物采集設備。你開口，能少受點罪。”
“老鬼”閉上眼睛，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線。
就在這時，“鷹眼”那邊傳來了破譯成功的簡短信息，隻有幾個詞，卻讓經驗豐富的“磐石”瞳孔微縮。他站起身，走到“老鬼”麵前，低頭看著他，緩緩道：
“‘雛鳥歸巢’？這就是你們從境外收到的最新指令？”
“老鬼”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磐石”，仿佛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被擊穿了。他怎麼知道？這條指令是五分鐘前才收到的最高密級行動代號！
“‘雛鳥’指的是目標家庭的嬰幼兒，‘歸巢’……”磐石的聲音更冷，“是打算讓他‘自然’地回到某個地方，再也回不來？還是指彆的？”
“老鬼”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最後一絲抵抗意誌在對方精準的道破和如山般壓來的氣勢下崩潰了。“我……我不知道具體行動內容！‘歸巢’指令隻要求我們確保‘雛鳥’的生物特征樣本和近期活動規律數據在四十八小時內傳遞出去，並準備接應一組境外來的‘醫療專家’！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都是單線聯係！”
生物特征樣本……境外醫療專家……四十八小時……
磐石立刻將信息傳回。時間，陡然變得更加緊迫。
維也納，上午。
中方代表團提交的《全球能源協作倫理原則倡議》非正式討論稿，在閉門會議中引發了不同反響。倡議將“尊重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保障基本能源獲取權與發展權”、“保護文化多樣性與傳統生活方式”、“防範技術壟斷與算法歧視”、“確保人類最終控製與監督權”等列為基本原則，措辭平衡，既回應了國際關切，也堅守了自身底線。
一些發展中國家代表私下表示歡迎，認為這比“鳳凰計劃”空泛的技術藍圖更貼近他們的實際需求。歐盟代表態度審慎，認為“原則過於寬泛，缺乏具體執行和核查機製”。美方代表則質疑“人類最終控製權”在高度自動化係統下的實際操作可行性，並再次強調“透明度”和“第三方審計”的必要性。
顧凡作為技術顧問參與討論，他據理力爭：“透明度不等於無條件開放核心代碼，正如核電站的運行需要透明，但反應堆設計圖紙屬於國家機密。我們需要建立的是基於風險分級、責任共擔的透明機製。而‘人類控製權’的關鍵，在於對係統目標函數和價值預設的設定與審查權，這必須由主權國家代表和社會多元力量共同參與，而不是交由算法自主演化或少數技術精英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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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論在技術細節和哲學層麵反複拉鋸。但顧凡能感覺到，中方這份倡議，像一塊投入池塘的石頭，開始激蕩起不同於“鳳凰計劃”主導的漣漪。它提供了另一種敘事，一種將技術治理與更廣泛的國際關係準則、社會發展目標相聯結的敘事。
會議間隙，顧凡收到了國內關於“雛鳥歸巢”指令和四十八小時時限的通報。他的心猛地一沉，幾乎要立刻聯係林辰，但強自鎮定下來。他知道林辰此刻承受的壓力，自己必須在維也納這條戰線上守住，不能讓他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