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的隊伍押解著張文德、趙無極等人,在東廠番子的護送下,踏上了回京的路途。來時是秘密查訪,歸去卻是聲勢浩大。沿途百姓見到東廠的旗幟,無不退避三舍,眼中帶著敬畏與不安。當他們看到被押解的張文德,不少人竊竊私語,有些甚至悄悄拍手稱快。貪官落馬,對尋常百姓而言,是難得的痛快事。
李沐風走在楊昭身側,麵色肅穆。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
“侯爺,您是如何斷定那趙無極是假傳聖旨?”他低聲問。
楊昭望向前方的京城方向,城門在視線儘頭初顯輪廓。
“很簡單。”楊昭平靜的回答,“真正的皇帝,絕不會讓查案之人銷毀證據。他要的是真相,是徹底清除朝廷的弊病,而不是姑息養奸。銷毀證據,釋放貪官,這根本不是一個明君會做出的決定。”
李沐風若有所思的點頭,又問:“那魏督主為何會恰好趕到?”
楊昭輕笑一聲。
“魏忠賢的到來,不是巧合。從我奉旨查案的那一刻起,皇帝就應該預料到,這樁案子會牽扯甚廣,絕非尋常。他派魏忠賢暗中隨行,一是為了保護我,二是為了監視我,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替他執行一些他不好明麵上做的事情。”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幾分。
“皇帝要的,不隻是一個張文德。他要的,是借此機會,清洗朝堂,剪除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而我,不過是他手中一把趁手的刀罷了。”
李沐風聽了這話,心頭微震。他跟隨楊昭時間不短,深知這位侯爺的遠見卓識。他沒有再問,隻是默默地加緊了戒備。
隊伍行進數日,終於抵達京城。高大的城牆巍峨聳立,城門洞開,仿佛一張巨口,吞吐著世間萬象。京城內外,早已因為楊昭查辦張文德貪腐案的消息而沸沸揚揚。當趙無極被東廠押解入城的消息傳開,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禁軍統領,假傳聖旨,圍攻侯爺,這樁樁件件,無不觸目驚心。
入城後,楊昭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徑直去了皇宮。魏忠賢先行一步,已將情況稟報皇帝。
金鑾殿上,皇帝端坐在龍椅之上,臉色陰沉。殿內氣氛凝重,幾位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都已在列,個個麵色凝重,不敢多言。
楊昭帶著李沐風和蘇墨步入殿中,手中捧著厚厚的賬冊和證物。
“臣楊昭,拜見陛下。”他躬身行禮。
“起來吧。”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寧遠侯,你所查之案,可有結果?”
楊昭直起身子,將手中的證物呈上。
“啟稟陛下,臣已查明,戶部侍郎張文德,勾結原江南織造總管林承誌,以及其子張秉義,利用職權,十年間貪墨國庫銀兩高達一百三十餘萬兩白銀。這些銀兩,一部分被用於購置田產,修建府邸,一部分則通過秘密渠道,流入了京城某些權貴的口袋。”
此言一出,殿內不少官員麵色微變,有人甚至忍不住輕咳一聲。
皇帝的目光掃過殿內眾臣,最終落在楊昭身上。
“可有證據?”
“證據在此。”楊昭示意李沐風,將那些賬冊和供詞分發下去。
“這是張文德親筆簽押的賬冊,記錄了每一筆貪墨的詳細去向。這是林承誌的供詞,他詳細交代了如何與張文德勾結,以及背後的關係網。還有,這是張秉義在莊園內藏匿的密信,其中牽扯到多位朝中官員。”
當一份份證據呈現在眼前,殿內官員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張文德的貪婪超出了許多人的想象,而更讓他們感到不安的,是那些密信中隱約浮現出的名字。
“趙無極假傳聖旨一事,寧遠侯可有查明?”皇帝又問。
“回稟陛下,趙無極已承認,他是受人指使,意圖銷毀證據,包庇張文德。”楊昭沉聲回答,“至於指使之人,臣尚未徹底查清。但在趙無極的供詞中,提及了‘魏國公府’的字樣。”
“魏國公府?”皇帝猛地拍了一下龍椅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
殿內一片嘩然。魏國公府,乃是開國功勳之後,世代襲爵,在朝中根深蒂固,影響力巨大。
“魏國公府,好大的膽子!”皇帝怒喝一聲,“來人,將趙無極的供詞,以及所有相關證據,呈送大理寺、都察院,嚴加審理!凡是牽涉此案者,無論官職高低,一律徹查,絕不姑息!”
“陛下聖明!”殿內眾臣齊聲高呼。
楊昭站在殿中,並未被眼前的“雷霆之怒”所迷惑。他清楚,這隻是皇帝的第一步。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退朝後,魏忠賢主動找到楊昭。
“寧遠侯,陛下對你查案的成果很滿意。”魏忠賢那張陰沉的臉,此刻少有的露出一絲笑意。
“魏督主,魏國公府的勢力盤根錯節,要動他們,恐怕不易。”楊昭直言。
“是不易,但也不是不能動。”魏忠賢壓低聲音,“魏國公府這些年行事越發猖獗,陛下早就有所不滿。這次張文德的案子,不過是陛下借機敲山震虎罷了。寧遠侯,你手中的證據,就是陛下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