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澈不理會她,抬手往空中放了一枚鳴鏑。
那鳴鏑“咻”的一聲躥上天空,發出尖銳的響聲。
這是用來召喚手下的。
薑幼寧窩在他懷中,稍稍安心。
隻要清澗他們一來,靜和公主必然不是對手。到那時趙元澈就能順利將她帶離公主府了。
“趙元澈,本公主問你話呢!”
靜和公主臉色難看。
這世上,敢這樣不將她放在眼裡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很不巧,趙元澈就是其中一個。
等會兒他的手下一到,她必然攔不住他。
趙元澈居高臨下,冷冷地看她,並不理會。
靜和公主忽然換了一副臉,賠笑道:“今日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不會當真了吧?我現在就帶他們退下,你就彆去父皇麵前告狀了。”
父皇一向看重趙元澈。
趙元澈又是個品性剛直的,隻怕會直接告到父皇麵前。
她原想著趙元澈這樣的極品,隻要能得手,挨一頓責罰也值得。
關鍵是她沒得手。
薑幼寧有些無言。靜和公主沒得手便說自己是開玩笑。
給人下那麼烈的藥,哪有人開這種玩笑?
趙元澈仍然一言不發。
“退下,都退下。”
靜和公主揮揮手,暗中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躲在暗處。
她倒要看看撿了她便宜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值得趙元澈這樣護著?
奈何趙元澈壓根兒不上她的當,穩穩站在假山之上,堅如磐石。
就在靜和公主遲疑要不要讓人強攻時,清澗帶著一眾手下趕到。
“主子。”
眾人行禮。
“清場。”
趙元澈漠然出言。
薑幼寧什麼也瞧不見。隻聽一陣嘈雜聲,隨後四周安靜下來,耳邊隻有趙元澈的心跳聲。
接著,她就吊在趙元澈身上,被抱著走了一段路。
而後,趙元澈抬腿上了馬車。
“兄長,放我下來吧。”
薑幼寧察覺到安全了,當即開口。
趙元澈不語,也沒有鬆開她。
他矮身進了車廂,才將她安置在一側的座位上。
他自己則端坐於主位。
外袍盤扣被他扯壞了,鬆鬆垮垮地敞著,卻絲毫不減他的威儀。
清心寡欲,不惹凡塵,依舊猶如九天神祇下凡。
薑幼寧無心也不敢多瞧他。
她將窗口的簾子挑開一道縫隙,往外看了一眼。馬車所處的位置在公主府外頭。
“我去我那輛馬車上。”
她一心想逃,連“兄長”都忘了稱呼。
發生了方才那樣的事,她一點都不想繼續麵對他。
“坐好。”
趙元澈沒有看她,語氣淡漠凜冽,又有幾分平日沒有的嚴厲。
薑幼寧一驚,本能地兩手放在身前,老老實實地低頭坐好。
做完一切,又覺得不對。
是她小時候,小到她還不知道自己不是鎮國公府的女兒。那時候她犯了錯,趙元澈便會這樣嚴厲地訓斥她。
她也就像這樣乖乖坐著。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和趙元澈早就不是原來的關係。她根本不需要再遵循這樣的規矩。
她抬起手,想要挪一下以示反抗。
“誰許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從假山上往下跳的?”
趙元澈轉眸望著她,神色凜冽。
他身子緊繃,手指一點點收緊。
“我沒有……我是……”
薑幼寧怔了一下。
想起自己從假山上往下滑的那一幕,便要和他解釋。
她想說她是被嚇得頭昏腿軟了,才會往下滑,根本沒有輕生的意思。
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嚇成那樣,她太沒出息了。又不免想到當時的情景,他和她……太荒唐。她實在難以啟齒。
趙元澈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書冊來遞到她跟前:“回去將《君子》篇抄寫三遍,明日交於我。”
薑幼寧看了一眼那書冊的封麵,上麵有兩個漂亮但是複雜的字。
她一個都不認得。
“兄長忘了,我不認識幾個字……”
她垂了鴉青長睫,沒有去接。
趙元澈三歲便開蒙。而依著韓氏的意思,她六歲才開蒙。
八歲那年趙鉛華歸來,韓氏便沒有再讓她讀書了。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短短兩年,她還那麼小,能認得幾個字?
好在去了醫館之後,跟著張大夫倒是認識了一些關於藥材的字。但那些字很多都是簡寫,與趙元澈這本書冊上的字不同。
她也不想抄書。
下午還要去醫館乾活,哪有時間抄寫?
她原以為,這個理由足夠充分,趙元澈不會再堅持。
不料趙元澈卻道:“不認得便學。”
薑幼寧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他。
學認字?
難道她這個年紀,還能跟著家族的孩子們去族學讀書嗎?
“我教你。”
趙元澈垂了眸子,麵上不見波瀾。
“不用了。”
薑幼寧害怕和他獨處,下意識拒絕。
見趙元澈抬眸望過來,眸光清湛,看不出喜怒。
她心虛地錯開目光,小聲道:“這於禮不合。再說,我學那些也沒用。”
她隻想攢銀子,帶著吳媽媽和芳菲遠走高飛。
趙元澈抿唇不語。
薑幼寧似乎聽見他嗤笑了一聲。但等她抬眸看過去,便見他正襟危坐,貴不可言。
那聲嗤笑,大概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