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往前走著,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就在薑幼寧以為,他們會這樣沉默直到回到鎮國公府時。
趙元澈忽然說話了。
“覺得杜景辰如何?”
薑幼寧腦中浮現出杜景辰溫雅羞澀的麵龐,還有那束白潤芬芳的玉蘭花。
她一時沒有說話。
“滿意?”
趙元澈輕瞥她一眼。
“我聽從母親的安排。”
薑幼寧低頭看著眼前的小茶幾。
說起來是她的婚事,卻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
她現在又沒有遠離鎮國公府的能力。
“那便是中意了?”
趙元澈語氣裡似有一絲咄咄逼人之意。
薑幼寧低頭不語。
她中不中意,有人在意嗎?
“既如此,便好好與他相處。”
趙元澈手指捏緊,眸光一寸寸冷下去。
“好。”
薑幼寧心口一窒,裝作無事的模樣答應下來。
他這麼急於讓她和杜景辰在一起,大抵是擔心她壞他和蘇雲輕的好事吧。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防備她。她從前也沒想過成為他的什麼人,以後也不會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杜景辰那人性子好。對於她這樣的出身,能嫁給杜景辰那樣的翩翩君子,已然算是良配。
隻是,她要和杜景辰說清楚,她已經失身。他若願意娶她,她是要帶著吳媽媽和芳菲的。
杜景辰是很好的人。她不想欺騙他,更不想傷害他。
*
中午在公主府的時辰實在耽擱得久了,薑幼寧忙到天全然黑下來,才出了醫館的大門。
她打著燈籠在黑漆漆的巷口遲疑了一下,還是抬步邁了進去。
這條巷子是近道,穿過去能省一半路程。
時候不早,她得快些回去,以免被發現。芳菲和吳媽媽也會擔心。
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但怕什麼來什麼。
前頭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對麵的燈籠比她的亮,她什麼也看不清,隻能從輪廓瞧出對方體形健壯。
她心中覺得不好,提著燈籠轉身往巷外跑。
哪知前頭也出現了一人提著盞燈籠。
前後路被堵死,她插翅難飛。
薑幼寧後背貼著牆壁,強壓住心中的懼怕,儘量克製聲音裡的顫抖:“二位好漢,我這銀釵和手裡的銅錢都給你們……”
她說著迅速摘了發髻上的銀釵,取出荷包遞過去。
荷包裡沒有多少錢,她習慣於將銀子藏起來,更為安心。
“我們哥倆盯你很久了,你以為就為這點銀子?”
對麵的人將東西接過去,隨手拋了拋,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銅錢相撞的聲音刺著薑幼寧耳朵。
她打量著兩人的身形,強行逼迫自己鎮定,思量從哪一邊跑機會更大。
眼前二人越發逼近,她顧不得再想,矮身從空檔處往外衝,還是選擇了回頭路。
這會兒醫館裡應該還有人。
“小娘們兒,還想跑,老子……”
那大漢一把薅住她頭發,嘴裡不乾不淨。
薑幼寧聽不清他說了什麼,隻覺頭皮劇痛,嚇得失聲尖叫,連連掙紮。
“什麼人?”
巷頭有人疾步走近,口中高聲質問。
“謝淮與,救我!”
薑幼寧聽出是醫館新來的夥計謝淮與的聲音,忙出聲求救。
“少管閒事,不然彆怪老子不客氣!”
揪著薑幼寧的壯漢氣勢滿滿地開口。
謝淮與沒有說話。
薑幼寧心頭一涼。她與謝淮與相識不過幾日,並無交情。想來他是不會為她冒險的。
不料,謝淮與一聲不吭竟直接衝上來,與那兩個壯漢扭打在一起。
薑幼寧得了自由,想去報官,又擔心謝淮與一個人應付不了。
她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口中高喊:“救命,有歹人……”
“快跑!”
那兩個歹人立刻往巷子深處跑去。
薑幼寧跌跌撞撞往外走:“我去報官。”
“回來,我受傷了,來扶我。”
謝淮與好笑地叫住她。
真膽小,真笨。
薑幼寧聞言趕忙回身去扶起他,關切地詢問:“傷哪裡了?嚴重嗎?”
謝淮與這人散漫慵懶,沒個正形,她一直覺得他靠不住。
沒想到他會舍命救她。
果真人不可貌相。
“先回醫館再說。”謝淮與沒骨頭似的倚在她身上。
薑幼寧扶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醫館。
謝淮與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傷得很重的樣子。
張大夫和夥計們已然回家去了。
薑幼寧快快進屋子翻了藥粉和細紗布出來,挽起謝淮與的袖子清理傷口。
“忍著點。”
薑幼寧擦去血跡,看出來是刀傷,撒了金瘡藥上去,又拿過紗布。
謝淮與倚在門框上,長腿伸直,依舊懶懶散散看她給自己包紮:“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怎麼樣?有沒有以身相許的打算?”
趙元澈來時,正瞧見這一幕。
晃動的燭光籠著醫館門前兩人的身影。
一個坐,一個蹲。
薑幼寧披散著一頭濃密的發絲,專注給那兒郎包紮傷口。她眉眼如畫,明淨脫俗。手裡動作熟稔,像是做慣了這樣的事。
她不知趙元澈就在身後,聞言在謝淮與肩上拍一下,嗔道:“成日沒個正形。”
經曆了方才的事,她與謝淮與無形中親近不少。
謝淮與仰頭似笑非笑地看趙元澈:“閣下找誰?”
薑幼寧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瞧見趙元澈那張清雋疏離的臉,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