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幕未散,軍帳外的銅鉦聲急促的敲起。
“集合——!”
“集合——!”
隨後,隊率何林粗糲的吼聲震得何方耳膜嗡嗡顫響。
“快起來,集合了!”
在各自隊率、什長的催促下,五百家兵在黑暗中摸索著爬起來。
草鞋踩在草席上的窸窣聲、甲片碰撞的叮當聲、找不到腰帶的咒罵聲攪成一團。
何方摸黑套上麻衣,冰涼的皮甲往身上一裹,隻覺神清氣爽。
“磨蹭個屁!”
屯長來回穿行,鞭子抽在空氣中劈啪作響,“百息之內列好隊,遲了的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等眾人跌跌撞撞衝到校場,墨藍的天幕上還綴著殘星。
遠處演武場的火把已連成蜿蜒的火龍,隱約傳來整齊的呼喝聲——那些正規軍竟比他們還早開練。
“都給老子把腿邁開!”
曲軍侯翻身上馬,鞭子指向前方,“跟著跑,沒老子命令不準停!”
五百家兵像條散了架的長蛇,剛跑出七八裡地就有人掉隊。
黑暗裡不知是誰踩進了坑窪,“哎喲”一聲摔在地上,甲胄撞得青石地磚悶響。
後麵的人來不及躲,跟著絆倒一片,頓時響起連串痛呼。
曲軍侯勒馬回頭,鞭子劈頭蓋臉抽下去:“裝死?
戰場上當逃兵,敵人的刀可不管你是不是腳崴了!”
被抽中的家兵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哼唧,連滾帶爬地跟上隊伍。
何方早已氣喘籲籲,不過咬牙也得堅持。
畢竟,他現在還是真正的底層。
若是犯錯被一刀砍了,豈不白瞎了係統和這穿越的人生。
這一跑就跑了整整三十裡。
先是天際泛起魚肚白,隨後早霞紅遍半天,曲軍侯才揚聲喊停。
家兵們頓時癱倒一片,有人趴在地上乾嘔,有人抱著膝蓋直哼哼,陣型早散成了亂麻。
何方也累得兩眼發黑,卻強撐著站起身,學著後世體育課的樣子拉伸——手臂交叉舉過頭頂,左腿往後伸直,右腿弓步下壓。
“你這是做啥?”
何玄拄著矛湊過來,眉頭擰成個疙瘩,“抽筋了?”
自從昨天何方擲地有聲一段話後,何玄就暗暗留意。
他雖然見識不多,但本身比較精明。
隱隱的覺得何方做的事情有些深意,所以也下意識的交好。
若是何方知道何玄的想法,定然會震驚,你居然契合了職場攻略——識彆潛力股,提前布局。
何方活動著僵硬的腳踝,喘著氣道:“夢裡遇著個老神仙,教的法子,說這樣能鬆筋骨,免得明日爬不起來。”
“神仙,哈哈哈!”
何玄嘴上嗤笑一聲。
身體卻跟著依葫蘆畫瓢,剛壓下腿就疼得齜牙:“狗屁神仙,怕是你夢裡啃麩餅硌著腦子了。”
雖然罵著,卻不是生氣的樣子。
他揉著膝蓋,忽然壓低聲音:“你昨兒說的……咱真不是來當螻蛄的?”
“玄兄想什麼呢。”
何方望著遠處火龍儘頭的炊煙,準備震懾一下何玄。
對方的官職雖然不大,卻是現管,和對方處好關係很重要。
如果能讓對方對自己崇拜,什麼都聽自己的,那就更好了。
畢竟,何方雖然在吳匡那裡露了臉,但兩者相距太遠。
日常生活,還是和這群底層混在一起。
如是想著,何方冷道:“大將軍把某等從南陽拽到雒陽。
怎麼可能把某等當螻蛄,他不怕家裡祠堂被人潑糞?”
“這倒是。
大將軍一向厚道。
也就何苗那小子,不當人子。”
何玄點點頭。
何方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吳將軍,可是大將軍最信重的腹心。
其是陳留的豪俠,勇武過人!
大將軍特意讓他來操練某等,定是把咱當種子培養。
說句難聽話。
五百人頂什麼事,培養好了散出去,一人管著五十人,才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