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何進的提攜,何方先是起身拱手,語氣沉穩:“伯父,諸君。”
說實話,怎麼平定幽州叛亂,他有很多方略。
但最關鍵的問題是怎麼落地,或者說這些同僚誰還願意乾活。
就比如現在,朝廷出兵。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首先肯定是要收集車馬刀兵和糧草。
但大臣和皇帝之間就開始了扯皮。
大臣們想讓皇帝自己出錢,皇帝則想讓國庫來出錢。
當初黃巾軍叛亂的初期,朝廷兵馬之所以四處潰敗,很大原因就是源自於這種高層的博弈。
準確來說,是士族和皇權的博弈。
直到四海動亂,大廈將傾,大漢帝國的董事長劉宏才終於坐不住了。
在中常侍呂強的勸說下,答應了皇甫嵩士族代表)的三個條件。
一:解除黨禁,赦免天下黨人。
二:開放中藏錢,充實軍費拿出皇帝的私房錢)。
三:調撥西園廄馬,強化騎兵拿出皇帝的私房馬)。
其實,這三個策略,也都是針對劉宏之前的政治製度,狠狠打臉。
首先是169年的黨錮之禍。
這個本質上是皇權通過宦官打擊士大夫集團的集權手段。
其次中藏錢,是劉宏采用手段把帝國收入變成皇帝私人收入。
如:熹平四年175年),劉宏將“平準”改為“中準”,改由宦官擔任的“中準使”主管,並納入少府皇家私庫)體係。
這一調整使物價管理權從外朝官僚係統轉入皇帝直接控製的內廷。
其中貓膩有多少,可以參考特不靠譜和背後財團。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置圃囿署,以宦者為令,打破“將作大匠掌宮室、少府掌皇家私產”的分工。
由將作大匠負責的園林修建權被剝離,轉而由宦官主導的圃囿署管理。
這個貓膩,可以參照200的自行車,采購價是8000......
至於馬匹這種,即是收入大頭也是軍備物資。
光和四年公元181年),正月,初置騄驥廄丞,領受郡國調馬。
也就是將馬匹管理從太仆國家機構)劃歸少府皇家私庫)。
......
準確來說,不管劉宏是出於打壓士族也好,個人貪財也好......
他就像是大漢帝國最大的蛀蟲,把帝國最來錢,最容易產生貓膩的東西,統統從士族官僚體製)手中,拿到自己手中。
這麼一來,士族們都麻瓜了:“說好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咋好處全讓你一人占了。”
然而,劉宏占了這麼多的好處不說,還要賣官鬻爵。
賣官鬻爵亙古有之,漢武帝也搞過,但像劉宏這樣明碼標價,必須出錢的,則獨一份。
於是,在士大夫們看來,皇帝不但把最賺錢的東西拿走了,還要我們士族交錢才能升官,這不是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而是天子吃完天下還要吃士大夫......這還玩個毛線。
再準確來說,劉宏太聰明了,他總能發現那些行當最有搞頭......
這就像後世的公司一般,你辛辛苦苦打工賺錢,結果所有職務回扣和便利之類的全被董事長拿走不說,你作為管理者還要給董事長交錢......
這公司不倒閉才怪。
“侄兒認為,首先應該增兵河內郡,以提防黑山賊趁機動亂,兩相呼應,危及國家。”
何方話音剛落,議事堂內便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從事中郎鄭達崔烈撚著頷下胡須,緩緩點頭:“增兵河內確有必要。
黑山賊雖受朝廷招安,封了平難中郎將、黑山校尉,卻素來反複無常,若與幽州叛賊呼應,則司隸腹地危矣。”
這話其實說的也有問題,張口閉口都是黑山賊......
掾屬王朗皺著眉搖頭:“話雖如此,可如今北疆戰事調兵的糧草牢直還沒有著落,再增兵河內,糧草軍需從何而來?
朝廷府庫本就空虛,去年涼州平叛已耗了大半,再添負擔,恐難支撐。”
他這話戳中了要害,堂中不少人都跟著點頭。
四方動亂,財政凋敝,但凡涉及“兵”,最先卡殼的總是“錢”與“糧”。
就在這時,大將軍府長史王謙抬眼看向何方,語氣帶著幾分追問:“何軍侯既提增兵,可有解決軍需之法?
總不能讓將士餓著肚子去守河內吧?”
何方心中暗笑。
王謙這話雖像抬杠,卻正好讓他把早已想好的對策說出來。
他先朝何進拱手,見對方點頭示意,才朗聲道:“侄兒舉薦一人,可解河內之困。
錢塘侯朱諱儁公,麾下有家兵五千,皆為久經戰陣之輩。
若拜他為河內太守,令其鎮守河內,既無需朝廷調撥糧草,又能震懾黑山賊。”
“朱公偉?”
掾屬甄儼眼睛一亮,“此人早年平定交州叛亂,後在太平道之亂中也戰功赫赫,麾下家兵確是精銳!
可他現為母親服喪......”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放心,他定會肯出山的。”
掾屬孔融語氣篤定,“朱侯出身寒素,渴求功業。
如今幽州叛亂、黑山窺伺,正是他再立戰功的良機。
河內太守可掌一郡兵甲民事,正是他之所念。”
漢末士族靠門第傳承,寒素出身者唯有靠“能打”站穩腳跟。
朱儁當年平黃巾雖獲高位,卻因無士族根基。
拜錢塘侯之後,本要大展拳腳,卻因母喪而服,近年在朝堂上漸趨邊緣化。
如今給個河內太守的實權,能防黑山、策應北疆,對他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展現個人能力的機會。
王謙卻仍皺著眉,追問道:“即便朱儁肯去,五千家兵的糧草軍需,還有郡兵,總不能全讓他自己掏吧?
朝廷若不撥款,他如何支撐?”
說完便看著何方。
何方無語,你老盯著我乾嘛。
不過既然對方發問了,那他自然也得大發慈悲告訴他。
“長史忘了‘郡守守土之責’?
河內乃大郡,豪強士族遍布,朱侯任太守後,可憑‘守土’之名,征發郡內糧草、征調民夫,無需朝廷出一文錢、一粒米。
便可自己解決。
他本就善治軍,定能平衡豪強與百姓,既湊齊軍需,又不致激起民變。”
這話一出,堂中眾人瞬間恍然大悟。
所謂“自己解決”,便是依托一郡之力征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