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這畢常侍怎麼留在營中了?甘陵城待著不比營寨安穩?”
何方古怪的笑了笑:“還能怎麼著?
被甘陵相周崇懟得受不了,氣得出了城,說什麼也不肯回去了。”
太史慈聞言愣了愣,隨即了然道:“周崇討厭他,倒也正常。
那些宦官裡,世家大族最恨的就是畢嵐。”
“哦?”
何方來了興致,“子義這話怎講?”
他一直覺得世家大族最討厭的是張讓。
太史慈解釋道:“都尉有所不知,畢常侍先前在雒陽,主持鑄造了‘四出錢’,用以替代原先的普通五銖錢。
這錢和尋常五銖錢不一樣,錢身有四道花紋與邊輪相連,鑄工極為精細。
這麼一來,那些世家大族私下鑄五銖錢的路子,可就被斷了大半!”
他頓了頓,繼續道:“以前的五銖錢工藝簡單,世家大族多私下鑄造,就算偷工減料、做得粗糙,也能推說是流通磨損所致。
可畢常侍這四出錢工藝複雜,仿造起來又費時間又費工夫,稍有差池就會露出破綻。
這等於斷了他們的‘私鑄’財路,士族怎能不恨他?”
何方頓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史書記載,當時不少人私下議論,說“四出錢”鑄成後,“侈虐已甚,形象兆見,此錢成,必四道而去”。
原來根源在這兒。
這錢根本不是什麼“奢侈暴虐”的征兆。
而是直接觸動了世家大族的核心利益,斷了他們私鑄貨幣、掠奪財富的路子!
後來天下大亂,雒陽的世家大族紛紛向四方遷徙逃難,帶走了無數四出錢,倒真應了當初那些人的議論。
史官著書時,便順勢感慨那些人有先見之明。
你看,人家說中了嘛……
所謂“識者竊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見,此錢成,必四道而去。
及京師大亂,錢果流布四海”,說到底不過是以結果倒推原因,純屬邏輯謬誤!
“原來如此。”
何方心中冷笑,“周崇看似是清流抗閹,實則是為士族利益站台。
畢常侍這一手,可比單純製衡士族狠多了,直接斷了他們的財路。
也難怪周崇對他這般不留情麵,更難怪有人罵畢嵐禍國殃民。”
太史慈點頭附和:“正是!世家大族靠私鑄錢幣積累財富、兼並土地。
畢常侍這舉措等於是斷了他們的根基,自然引得士族人人痛恨。
周崇不過是借著‘清流’的名頭,行維護士族利益之實罷了。”
何方思索片刻,又道:“其實還有一層。
朝廷鑄造的五銖錢本就不夠用,錢幣流通到地方又多有阻滯。
對世家來說,自己鑄錢遠比等著朝廷調撥方便。
可鑄錢本是犯法的事,以前五銖錢粗糙,私鑄容易蒙混過關,現在換成四出錢……
尤其是偏遠郡國,朝廷錢幣到不了,私鑄又難,也難怪不少地方都用布帛當貨幣交易了。”
太史慈聽得連連點頭,隻覺這番分析又深了一層。
話音剛落,帳外傳來腳步聲,麴義、張汛、牛蓋等人陸續趕到。
畢嵐也跟在後麵,臉上帶著幾分邀功似的得意。
顯然,他順利把人叫來了。
好吧,這有啥好得意的。
何方收斂思緒,臉上恢複凝重,指著輿圖朗聲道:“諸位,烏桓兩千精騎已向甘陵殺來,為首的正是蹋頓!
此人素有驍勇之名,所統的也都是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