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何思顫抖的聲音,劉宏抬眼看了對方一眼。
他緩緩坐起身,扯過一旁的錦被裹住何思微涼的肩頭。
手掌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語氣沒有了方才的不耐:“皇後,朕怎會不懂你的心思?
你是想讓何家與皇室綁得更緊,讓萬年有個年少有為的夫君,讓何方能更穩地撐起何家,也讓辯兒在朝堂有個依靠。
這份心意,朕比誰都明白,也比誰都感念。”
何思聞言,緊繃的肩頭微微鬆弛,眼底的不解更甚:“那陛下為何不願呢?”
“不是不願,是不敢。”
劉宏的聲音沉了下來,“你生於何家,或許不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
越是輝煌,越是看似大權在握,卻越是危險。
自後漢以來,哪一個權傾朝野的外戚有好下場?
竇憲勒石燕然,何等風光,可結果竇氏男丁儘誅,女眷流放蠻荒,竇太後退隱,到死都沒能見家人一麵。
梁冀把持朝政二十年,號稱‘跋扈將軍,梁家滿門抄斬,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未能幸免。”
他頓了頓,伸手將何思攬入懷中,體會著那絲緞般的觸感。
語氣中卻帶著警示:“這些人,起初哪個不是皇親國戚,哪個不是深得帝王信任?
可權柄這東西,會讓人忘形。
何家如今已是外戚第一家。
你是皇後,何進是大將軍,何苗是車騎將軍。
如今又出了何方這樣的少年戰神,若再讓他娶了萬年,成了駙馬都尉。
何家便集‘後族+軍權+皇親’於一身,權傾天下,無人能製。”
“到那時,天下人會怎麼看?
士族會猜忌,宗室會忌憚,連辯兒,日後怕是也難以安心。”
朕是天子,更是你的夫君。
朕怕的不是何家權勢大,是怕何家恃寵而驕,重蹈竇、梁覆轍;
怕的是日後有人借‘清君側’之名討伐何家。
朕即便想保你,也會被天下人指責為‘昏君’;
更怕的是,有朝一日,朕不在了。
我們的兒子們駕馭不住何家。
你讓朕如何舍得,讓你承受那樣的結局?”
這番話字字懇切,帶著少有的剖白,戳中了何思最深的恐懼。
她在後宮中一路吃雞,最終攀附至皇後之位,最清楚“失勢”意味著什麼。
當即淚水瞬間湧滿眼眶,順著臉頰滑落,哽咽著抱住劉宏:“皇上……臣妾……臣妾隻是想讓你好好的,讓辯兒好好的……”
“朕知道,朕都知道。”
劉宏順勢用食指托起何思的下巴,戲謔道:“來,給大父笑一個!”
何思破涕為笑,發出“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同時像隻黏人的小貓,模樣溫順又黏人。
劉宏終於又來了興致,他一把抓住何思的頭發,道:“給朕爬。”
何思乖巧的轉過身,背對劉宏的那一刻。
眼底的溫情和嬌俏驟然褪去,呈現出冰冷怨毒的色彩。
劉宏啊劉宏,你還把老娘當十八歲小娘耍呢?!
當年宋皇後、當年你的親舅舅董寵,他們可沒有足夠的權勢去跋扈。
不也一個被你殺滿門,一個被你處死。
你現在哄著老娘,不過是想用我兄長來製衡朝堂,替你做些臟活罷了。
你若是真的對老娘好,早把辯兒立為太子了。
天下間哪有正宮皇後所生嫡長子不被立為太子的。
你若是立了,老娘當年也不會毒殺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