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草垛上的兩隻母羊,反應卻截然不同。
她們拚命地把腦袋埋在草垛裡,想要逃避著什麼。
明明心中已經是死一樣的悲哀、肉體已經千瘡百孔,但是人類的文字喚醒了她們做人時的記憶,過去的畫麵一遍又一遍淩遲著她們的靈魂。
突然間,趙正明念書的聲音停住,他合上書,清了清嗓子,看向滿臉陰沉的淩綃。
“麗娘,從今往後,給羊羔開蒙的任務就交給你啦。”
話音落下,所有羊羔的視線齊齊朝她射了過來。
熾熱、好奇、渴望。
淩綃眯了眯眼睛,抱著懷裡的羊羔沒有接話。
趙正明一步一步走近她,他身後的羊羔也成群結隊地跟上。
男人看著她懷抱著羊羔的樣子,微微笑了笑,“麗娘,看來你也很喜歡這些可愛的小家夥們。”
話音一轉,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僵著臉警告道:“不過可千萬不要和它們的關係太好。”
“這些貪婪的家夥,是永遠不會滿足的。”
說著,他一腳踢開正蹭著他小腿撒嬌的一隻小羊羔。
小羊羔倒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在地上久久沒有站起來。
“記住,它們隻是家畜,未來是要出現在餐桌上的。”
趙正明把那本書交給了淩綃,而後便提著油燈離開了。
羊羔們死死盯著她手裡的書,咩咩叫喚著,淩綃被它們圍到角落,每張羊臉上都閃現不同的神情。
淩綃把書翻開,用餘光去瞥那些羊羔,就見它們的神情更加熾熱了,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可她隻是隨意掃了幾眼,就把書塞進懷裡。
“聽三字文有什麼意思。”
“不如來聽故事吧。”
淩綃看著它們,勾唇笑了起來,不知為何,羊羔們看到她的笑容,竟然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女子收起笑,變臉比翻書還快,此刻正陰森森地掃視著所有羊羔:“都不準走,在這好好待著!”
不知是迫於淩綃的淫威,還是因為真的想聽故事,羊羔們頓住腳步,果然不動了,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她。
淩綃盤腿坐在地上,一隻隻數過去,確保所有的小羊羔都在這裡,便開口道:
聽聞曾經有一田公,他整日起早貪黑,在自家田裡辛勤勞作,就為了在來年豐收時有個好收成。
田公早年喪妻,到了晚年時,家中隻剩下了一個兒子。
兩人一直相依為命,日子也算過得去,起碼吃喝不愁。
可隨著田公年紀越來越大,兒子對他也是越來越嫌棄。
田公隻能整日唉聲歎氣,抱怨自己命不好。
出生時便父母雙亡,好不容有了自己的家,卻妻子早亡、孩子不孝,真是沒享受過一天好日子。
兜兜轉轉,就連乾了大半輩子的田地都不屬於他了。
兒子對他不耐煩,老得走不動的田公隻能把滿腹心事訴說給村裡人聽。
大約是村民們也嫌他老、嫌他囉嗦,幾乎沒人願意同他說兩句話。
孤單的田公就隻能整日對著家裡的大黃狗說話。
後來兒子知曉了田公經常對村民嘮叨的事,大發了一場脾氣,竟是要把田公趕到畜圈裡去住。
不孝子,不孝子啊!
田公流著淚,控訴兒子的不忠不孝、冷血無情。
但是他一把年紀,怎麼能鬥得過年輕力壯的兒子呢,就算再不願意,也隻能住到畜圈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