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濃稠的墨汁,徹底浸透了城市。我癱在公寓的沙發上,身體疲憊得像散了架,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如同被強行注射了過量的興奮劑。
白天的場景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旋轉:病人期待的眼神、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手術燈刺眼的白光、還有蘇雨薇那雙深不見底、帶著警告和誘惑的眼睛。
“蟄伏”。
這個詞像一道緊箍咒,死死勒在我的理智上。我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用疲憊淹沒思考,但那種源自本能深處的、對“感知”的渴望,卻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著我的意誌。
它不再是被動接收的困擾,而是變成了一種主動的、難以抑製的衝動。
我知道這很危險。蘇雨薇的警告言猶在耳。
每一次動用能力,都可能是在向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審計部門”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另一種聲音,一種混合著醫生探究本能和對自身突變恐懼的好奇心,卻在瘋狂地呐喊:如果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都不清楚,又如何能真正保護自己?
一味的逃避和壓抑,隻會讓我在真正的危險降臨時,更加束手無策。
這種矛盾的撕扯讓我坐立難安。我站起身,在並不寬敞的客廳裡煩躁地踱步。
目光掃過熟悉的家具、堆滿專業書籍的書架、緊閉的房門和窗戶,最後,落在了那麵與隔壁鄰居共享的牆壁上。
牆壁的另一邊,住著一對很少打照麵的年輕夫妻,印象中總是很安靜。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竄入我的腦海。
如果……如果不是麵對那些明顯異常的病例,而是對一個“正常”的、毫不知情的普通人呢?
如果我隻是嘗試最輕微、最克製的“感知”,就像……就像調整收音機的頻率,隻是去聽聽背景噪音呢?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遏製。它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力。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拉上所有的窗簾,關掉燈,讓房間陷入一片純粹的黑暗和寂靜之中,儘可能減少外界乾擾。
然後,我盤膝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背對著那麵共享的牆,努力模仿著記憶中看過的冥想姿勢,雖然顯得笨拙而可笑。
閉上眼睛,我首先嘗試將注意力集中在自身。心跳的搏動,血液在血管裡流動的微弱嗡鳴,呼吸時氣流的進出……
這些平日裡被忽略的身體信號,在極致的靜默中被放大。我像是一個生疏的調音師,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內心的“接收器”,試圖屏蔽掉自身的“噪音”。
這個過程比想象中更加困難。雜念紛至遝來,對未知的恐懼、對後果的擔憂、以及一絲負罪感,不斷乾擾著我的集中力。
汗水從額角滑落。我幾乎要放棄了,覺得這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但就在精神最鬆懈的一刹那,當我幾乎要放棄控製,任由意識飄散的時候,一種極其微妙的變化發生了。
仿佛聽覺被無限延伸,又仿佛誕生了一種全新的、超越五感的知覺。
我“聽”到的不是聲音,而是一種……存在感。牆壁不再是一堵冰冷的水泥障礙,它仿佛變得半透明,其後是一片模糊的、溫暖的生命的“場”。
我能隱約感覺到兩個相對穩定、但強度不同的生物電信號源,像兩團溫和燃燒的火焰,代表著那對夫妻。
他們的“火焰”平穩,帶著睡眠特有的緩慢節律。
成功了?就這麼簡單?一絲竊喜剛湧上心頭,我立刻強行壓下,告誡自己必須謹慎。
我嘗試著,將那一絲微弱的“意念”,像探出觸角般,更加集中地投向其中一個信號源,那個感覺上更近一些的大概是男主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