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病房光潔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條紋。我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洗手服,冰冷的棉質觸感熟悉而陌生。
指尖拂過胸前“神經外科沈瑾年主任醫師”的銘牌,金屬的涼意微微刺入皮膚,將我從一夜混沌的思緒中徹底拉回現實。
“玄龜”崩潰的麵容、龍正陽生還的疑雲、周文淵勾勒的宏大而危險的棋局……這些沉重如山的信息,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不斷盤旋。
但此刻,當消毒水的氣息充盈鼻腔,當遠處傳來護士站輕柔的交接語聲和推車的輪子滾過地麵的細微聲響,一種更為具體而迫切的責任感,悄然壓下了那些紛亂的思緒。
今天,是我返回寧市附一院後的第一台手術。也是一台不容有失的手術。
患者是一位年僅二十六歲的女性鋼琴家,名叫林小溪。影像資料顯示,一顆不規則的海綿狀血管瘤,如同潛伏的惡魔,緊緊貼附在她腦乾的腹側,與掌控呼吸、心跳及肢體精細運動的關鍵神經核團糾纏不清。位置險惡到令人窒息,手術空間極其狹小,任何微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患者瞬間死亡,或永久性神經功能喪失,對她而言,最殘酷的便是那雙創造美妙音樂的手失去靈性。
此前,院內多位資深專家聯合會診,結論高度一致:手術風險極高,傾向於保守治療,或者伽馬刀治療。
但近期複查顯示,血管瘤有增大跡象,破裂風險增加,手術已從“選項”變成了“必然”。這台手術,不僅關乎一條年輕的生命和一個家庭的希望,也無疑是我在經曆風波後,重拾手術刀、麵對所有審視目光的第一場硬仗。
更衣,刷手,冰冷的流水衝刷著手指,每一道指縫,每一片指甲,都反複搓洗。水流聲單調而清晰,我閉上眼,不再去回想那些遙遠的陰謀與過往的創傷,而是將意識緩緩內收。
是我在那七日對抗玄龜精神侵蝕的極限壓力下,自行摸索並固化的“抱元守一”。
意念如退潮般從外界收回,不再焦慮手術的成敗,不再在意觀摩者的目光,甚至暫時屏蔽了體內那蠢蠢欲動的能量核心。
所有的心神,都凝聚於一點——即將展開的、在方寸之地與死神進行的精準搏殺。呼吸變得綿長而均勻,心跳沉穩有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仿佛隔了一層透明的薄膜,變得模糊而遙遠。
當我睜開眼時,目光已是一片澄澈的平靜。伸腳感應,開啟手術室的氣密門,百萬級層流手術室的風撲麵而來。無影燈刺眼的光線傾瀉而下,將中央的手術台照得纖毫畢現。觀摩室內,人影綽綽,我能感受到許多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關切,有審視,有期待,也有不易察覺的質疑。
我沒有環顧,徑直走到主刀位。患者已處於全身麻醉狀態,側臥位,安靜地躺在那裡,生命體征監護儀發出規律而令人安心的滴答聲。
我伸出手,器械護士將手術刀拍入我的掌心,冰冷的觸感傳來,與我體內那溫順卻磅礴的能量形成一種微妙的、僅我可知的共鳴。
“核對患者信息,林小溪,女,26歲,診斷為腦乾腹側海綿狀血管瘤,右側臥位,左乙狀竇後入路。”我和麻醉以及巡回護士三方核對患者信息。
“手術開始。”
我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平穩,冷靜,不帶一絲波瀾。
切皮,分離肌肉,電凝止血。找到二腹肌溝,在橫竇乙狀竇轉折處鑽孔,銑刀銑下骨瓣,擴大骨窗,暴露靜脈竇,懸吊硬膜,切開硬膜釋放枕大池腦脊液。
小腦的腦壓逐漸下降。
“自動牽開器。”腦壓板輕輕把小腦牽開,固定,顯露小腦絨球小結葉,術前影像定位腫瘤位於三叉神經根腹側。
“神經導航。雙極強度調到6.”術前的多模態融合以及術中導航,精準的找到了腫瘤所在的位置。
開始了,最艱難的拆彈過程。
顯微鏡下,那片嬌嫩而致命的區域被放大到極致。粉色的神經組織,縱橫交錯的微小血管,以及那枚暗紅色、形態醜陋的血管瘤,構成了一幅凶險而精密的圖譜。
我的動作流暢而穩定,器械的移動精準到毫米級。但若有感知極度敏銳者在場,或許能察覺到一種不同。
我的動作幅度似乎更小了,效率卻更高。
每一次電凝,每一次分離,都仿佛經過最嚴密的計算,沒有絲毫冗餘。這並非刻意炫技,而是生死曆練後,對“效率”和“精準”的本能追求,是融入骨髓的謹慎。對抗玄龜時,任何一絲多餘的能量浪費、任何一瞬的判斷遲疑,都可能萬劫不複。這種在極致壓力下磨礪出的本能,被我不自覺地帶回了手術台。
更深刻的變化,在於我的“生命場”感知。以往,我需要主動將感知延伸出去,如同探照燈般掃描目標區域。
但此刻,它仿佛化為了我呼吸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彌漫在手術野周圍。血管的細微搏動、組織液的滲透、甚至那血管瘤內部血液湍流的微弱異樣……種種信息,不再是需要刻意捕捉的信號,而是如同溪流般,源源不斷、細致入微地彙入我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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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那七日裡,為了捕捉“玄龜”每一絲精神波動和能量縫隙而被迫提升到極致的感知力,如今已化為一種更高級的、近乎被動的直覺。
分離、暴露、電凝、切除……步驟按計劃進行,但過程遠比影像學顯示更為複雜。血管瘤與腦乾粘連緊密,隨時可能破裂出血。在處理一個尤其凶險的穿支血管時,監護儀上患者的血壓和心率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觀摩室裡傳來一陣壓抑的低呼。
而我,在那波動出現前的零點幾秒,已然通過“生命場”感知到了血管壁張力那微不可查的改變。
我的動作沒有一絲加速或慌亂,隻是手腕以肉眼難辨的幅度微微一轉,器械尖端以一種近乎藝術的方式,巧妙地避開了最脆弱的點,同時用一塊微小的明膠海綿精準地預置在了可能破裂的位置。險情消弭於無形。
整個手術過程中,我的呼吸始終保持著同一個頻率,額頭甚至連細汗都沒有滲出。仿佛不是在執行一台關乎生死的高難手術,而是在完成一件早已演練過千萬次的精密工藝品。那種絕對的冷靜和掌控力,讓觀摩室內的議論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驚異的寂靜。
當最後瘤體被完整切除,受壓的神經核團得以鬆解,術中造影確認無活動性出血,血管保護完好時,我輕輕說了聲:“關顱。”
助手和器械護士這才仿佛鬆了一口氣,開始進行後續工作。
我退後一步,摘下手套,微微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直到此時,才感到一陣深沉的疲憊感從骨髓裡透出來,但精神卻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滿足感。
觀摩室的幾位老專家走了過來,為首的劉副院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複雜,最終化為一句感歎:“瑾年啊……這次回來,感覺你……又不一樣了。舉重若輕,真是……歎為觀止。”
我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我知道,我並沒有獲得什麼新的超能力,手術的成功依靠的依舊是紮實的解剖知識、嫻熟的外科技巧和豐富的臨床經驗。變化的,是那顆在風暴中被淬煉過的心,是那份在生死邊緣被磨礪得更加精純的掌控力。
離開手術室,脫下手術衣,冰冷的自來水再次衝刷雙手。我看著鏡中自己平靜的麵容,心中清楚,手術台是我的根基,也是我磨礪鋒芒的礪石。未來的路無論多麼詭譎莫測,至少在這裡,我依然能夠憑借手中的刀,守住一份生命的尊嚴。
而接下來,該去麵對手術之外,那些更加複雜的人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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