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的走廊，燈光依舊明亮，卻比無影燈下多了幾分人間的溫度。我脫下手術帽，揉了揉略顯僵硬的眉心，深藏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緩緩湧上，但精神卻異常清明。
那場在微觀世界與死神共舞的博弈，最終以精準的掌控和穩定的心緒取勝，帶來的不僅是成功的喜悅，更是一種對自身道路的再次確認。
“沈主任，太精彩了！”年輕的住院醫小王第一個迎上來，臉上洋溢著興奮和崇拜，“最後處理那根穿支血管的手法，簡直是藝術！觀摩室裡的劉老他們都看呆了！”
我對他微微頷首，沒有多言。類似的讚譽聽過不少，但每一次成功挽救生命，內心的那份沉重與滿足依舊真切。
護士長遞過來一杯溫熱的葡萄糖水，眼神裡帶著關切：“沈主任，臉色有點白，快補充點能量。林小溪的生命體征非常平穩，已經送複蘇室了。”
“謝謝。”我接過水杯，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些許寒意。目光掃過周圍，幾位參與手術的同事也都麵帶疲憊卻難掩興奮，相互低聲交流著手術中的幾個關鍵節點。一種久違的、屬於醫生這個職業的純粹成就感，在空氣中悄然彌漫。
然而，這份平靜並未持續太久。
剛回到主任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換下洗手衣，加密的內部通訊器便輕微震動起來。是顧傾城的頻道。
“手術順利？”她的聲音透過加密線路傳來，依舊清冷，但似乎比往常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嗯，病人平穩。”我簡短回應，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漸漸熙攘起來的醫院廣場。
“那就好。”她頓了頓，語氣轉為慣有的冷靜彙報模式，“兩件事。第一，龍組內部對‘玄龜’直屬勢力的清洗和審查接近尾聲，雷隊……雷副組長那邊壓力不小，但局麵基本可控。他讓我轉告你，安心處理醫院事務，暫時不必分心。”
我“嗯”了一聲。“雷刃”接手的是個爛攤子，“玄龜”經營多年，盤根錯節，徹底肅清非一日之功。他能穩住局麵，已屬不易。
“第二件事，”顧傾城的聲音壓低了些，“關於蘇雨薇。”
我的心猛地一緊，握著通訊器的手指微微用力：“有消息了？”
“不算是直接消息。”她謹慎地選擇著措辭，“吳師兄那邊，對之前捕獲的、來自東京的加密信號殘留進行了深度複原，有了點新發現。信號源最後消失的區域，除了之前的東京灣人工島，還關聯到幾個位於港區和新宿的、疑似‘八岐商會’外圍據點或安全屋的坐標。信號內容無法破譯，但其跳頻模式和加密結構，與三年前議會一次針對東歐某研究所的行動中使用的通訊特征，有高度相似性。”
議會！又是議會！
“這意味著什麼？”我沉聲問。
“意味著，”顧傾城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冽，“蘇雨薇在東京的調查，很可能已經觸及到了‘八岐商會’乃至其背後議會的核心利益，並且遭遇了極高等級的反製和封鎖。對方動用了近乎軍事行動的通訊保密等級。她的處境……極不樂觀。”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給我消化信息的時間。
“另外，”她繼續說道，轉移了話題，但依舊沉重，“你之前讓我留意的那位‘基因編輯後遺症’患者的背景調查，有初步結果了。患者的海外就醫記錄顯示，他半年前曾在東南亞某國一家名為‘新生代生物科技’的私人診所接受過昂貴的‘基因強化’療程。這家診所的背景極其複雜，注冊地在開曼群島，主要投資方模糊，但有幾筆異常資金流向，經‘鐵匠’初步追蹤，疑似與奧古斯都基金會旗下的某個離岸空殼公司有關。”
奧古斯都基金會？那個由洛倫茲博士代表、對我表現出極大興趣的神秘組織？他們也在進行危險的基因編輯人體實驗？
“消息來源可靠嗎？”我必須確認。
“‘鐵匠’截獲並破譯了部分該診所的內部通訊，可信度較高。但目前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奧古斯都總部知情或主導了此事，可能是下屬機構的私自行為，或者……是更複雜的合作模式。”顧傾城回答得很嚴謹，“雷副組長的意思是，此事牽涉境外勢力和敏感技術，需謹慎處理。建議你先穩住病人病情，收集更多證據，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我明白。”我深吸一口氣。看來，奧古斯都基金會這潭水，比洛倫茲表現出來的還要深。他們的“善意”和“招攬”背後，究竟藏著什麼？
“還有，”顧傾城最後補充道，語氣輕鬆了些許，“李哲和‘山貓’他們那邊進展不錯，新裝備的測試很順利，嚷嚷著等你空閒了要去‘老地方’給你演示一下。‘鐵匠’也問你要不要抽空去工坊一趟，他有些關於能量護盾的小想法想和你探討。”
聽到隊友們的聲音，我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九組還在，夥伴們還在，這就是最大的安慰。
“告訴他們，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笑意。
結束通訊，我放下加密器，辦公室內重新恢複安靜。窗外的陽光正好，樓下是忙碌而充滿生機的醫院景象。然而，我知道，這平靜的日常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蘇雨薇在東京的生死未卜，奧古斯都基金會可疑的生物實驗，議會無處不在的陰影，以及龍組內部尚未完全平息的波瀾……
路還很長。
我換下洗手衣，重新穿上白大褂，將那枚冰冷的金屬銘牌彆在胸前。鏡中的醫生，眼神沉穩，目光堅定。
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至少此刻，我仍是一名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根基，也是我麵對一切挑戰的起點。
拿起桌上的病曆夾，我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向病房區。那裡，還有更多的病人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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