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鏽蝕的鐵梯，推開頭頂沉重的、覆蓋著泥土和雜草的鑄鐵蓋板，潮濕冰冷的夜空氣猛地灌入肺中，帶著雨後泥土和城市邊緣特有的荒蕪氣息。
我們一個接一個，如同從地獄爬回的幽魂，掙紮著爬出地麵，癱倒在一條僻靜無人的、堆滿建築垃圾的巷子深處。
頭頂是東京郊區晦暗的夜空，不見星光，隻有遠處城市映照出的、病態的紅黃色光暈。周圍是低矮破敗的待拆建築和雜草叢生的荒地，遠處有高速公路的沉悶車流聲傳來。這裡似乎是城市擴張遺留下的、被遺忘的角落。
“獵犬”的追擊聲已經徹底消失，至少暫時甩掉了。但我們不敢停留，互相攙扶著，踉蹌地離開那個顯眼的出口，躲進一棟半倒塌的廢棄廠房裡。
確認暫時安全後，所有人都癱倒在地，隻剩下劫後餘生的劇烈喘息和無法抑製的顫抖。小林和健次直接暈了過去，是過度驚嚇和體力透支。
黑岩靠坐在牆邊，臉色灰敗，但眼神還保持著一絲清醒。顧傾城背靠牆壁，緩緩滑坐在地，檢查著槍械和所剩無幾的裝備，臉色凝重。我將蘇雨薇小心地放在相對乾燥的角落，再次檢查她的狀況——依舊昏迷，但生命體征尚存，額頭的印記也沒有異常變化。
暫時……安全了。
但隻是暫時的。我們失去了“幽玄組”的庇護所，暴露了行蹤，消耗了幾乎所有應急物資，個個帶傷，筋疲力儘。而“獵犬”和八岐商會，絕不會放棄。
我靠著冰冷的牆壁坐下，疲憊如同潮水般淹沒全身。但大腦卻無法停止運轉。那個突然出現、指引我們逃出生天的摩斯密碼信號……是誰？
我再次拿出那個特製的加密通訊器。屏幕依舊漆黑，那盞救命的幽綠色指示燈也已經熄滅，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但它最後那句“信號將中斷”，暗示著這不是偶然。
我嘗試開機，無反應。嘗試用預設的幾種方式聯係國內，毫無回音。它就像一個一次性的、單向的救命符，用完了就失效了。
是誰？能用這種方式，精準地找到我們，並在這迷宮般的地下世界為我們導航？這需要對東京地下管網和曆史防禦工事了如指掌，還需要強大的信息處理能力和至少部分的實時監控權限。在東京，誰有這種能力，又願意冒著得罪八岐商會和議會的風險幫助我們？
一個名字隱約浮現——“觀星”周文淵。以“九州”和龍組的信息網絡，或許能做到。但如果是他，為什麼不直接派人接應？反而用這種隱秘的、近乎“拋棄”的方式，隻是給一條生路？
還是說，是炎老通過“殘燼”在東京的深層網絡？但炎老之前已經提供了“幽玄組”這條線，似乎沒有表現出還有這種等級的隱藏後手。
又或者……是蘇承遠博士留下的、某種自動化的應急程序？關聯到蘇雨薇身上的坐標和“高天原”？
線索太少，無法確定。
通訊器失效了，但最後那段密碼，除了指引出口，似乎還隱含了另一個信息。我仔細回憶著那串綠光閃爍的序列。在最後“祝好運”之前，似乎還有一段非常簡短的、容易被忽略的節奏。
短長短短短長短短長長短短短短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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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過來是：box
盒子？箱子？
難道……指引者不僅給我們指了路，還留下了東西？
“盒子……箱子……”我喃喃自語，目光掃過這個廢棄的廠房。破敗，空曠，除了垃圾和灰塵，什麼都沒有。
等等。我猛地想起通訊器密碼裡最後提到的“維修梯通往地麵”之前，還有一句“進入右側隧道，前行兩百米”。兩百米……我們爬上來的地方，距離那個廢棄地鐵站台出口，大概就是兩百米。而指引讓我們“上去後，自求多福”。
東西……可能還在地下？在我們爬上來的那個隧道附近？
我看向疲憊不堪的眾人。現在折返地下，風險極高。但那個“盒子”，可能是我們目前唯一的、來自未知援手的物資補給。
“傾城，你守在這裡，照顧雨薇和黑岩。小林和健次暈了，正好休息。我下去一趟。”我掙紮著站起來。
“太危險了！‘獵犬’可能還在下麵！”顧傾城立刻反對。
“必須去。指引我們的人，可能留下了東西。可能是藥品，可能是情報，可能是我們急需的。”我看著她，眼神堅定，“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和可能的外援。而且，他們剛被我們甩掉，搜索重點可能還在更複雜的管網深處，原路返回那段相對簡單的隧道，風險或許反而最低。我會儘快。”
顧傾城沉默了幾秒，知道我決定的事很難改變。她從自己僅剩的裝備裡，拿出一把小巧但鋒利的戰術匕首遞給我：“小心。半小時不回，我去找你。”
我點點頭，接過匕首，深吸一口氣，再次走向那個通往地下的、如同怪獸巨口的鑄鐵蓋板入口。
順著冰冷的鐵梯爬下，重新回到陰暗潮濕的廢棄隧道。手電筒的光柱在空曠的隧道裡掃過，隻有鐵軌、灰塵和死寂。我沿著來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精神緊繃到極致，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襲擊。
大約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我停下了腳步。按照記憶和步數估算，這裡大概就是通訊器密碼中“前行兩百米”所指的、我們爬上來的那段區域的中心點附近。
隧道一側的牆壁上，有一個凹陷進去的、類似小型設備間的空間，門早已不見，裡麵堆著一些破爛的木質貨箱和廢棄的零件。我用手電仔細照射。
牆角，一個鏽蝕得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老式鐵皮配電箱，吸引了我的注意。它看起來和周圍的其他廢棄物沒什麼兩樣，掛著一把早已鏽死的鎖。
我的直覺告訴我，東西，很有可能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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