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公主街，“山海·味”的灰藍色門臉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沉靜。銅質的門把手被擦得鋥亮，櫥窗裡沒有炫目的裝飾，隻有一隻造型極簡的黑色陶罐，插著一支從內院剪下的紅楓枝條。
傍晚六點半，第一位客人到了。
是《費加羅報》的美食評論家埃蒂安·勒克萊爾，一位以挑剔和博學著稱的老先生。他在sig博覽會上嘗過那道“鬆露·豆腐”後，在專欄裡寫下了“一種超越文化背景的味覺震撼”，並一直關注著“山海”的動向。
穿著藏青色製服的門童輕輕推開門，勒克萊爾走了進去。
首先感受到的是溫度——恰到好處的22攝氏度，不冷不熱。然後是光線——溫和而層次分明，讓眼睛很舒服。接著是氣息——極淡的檀香混合著新鮮百合的清香，幾乎難以察覺，卻讓心神不自覺安定下來。
穿著棉麻質地改良中式製服的服務生微笑上前，用流利的法語確認預約信息，接過外套，引導入座。勒克萊爾注意到，服務生的腳步很輕，說話時微微欠身，既保持禮貌，又不過分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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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選擇的是靠窗的位置，正好能欣賞那個小小的枯山水庭院。暮色漸濃，庭院裡的地燈悄然亮起，在白石上投下岩石的剪影，竟真有幾分山水畫的意境。
菜單被送了上來——不是皮革封麵，而是用宣紙和絲線手工裝訂的冊子，觸感柔軟。翻開第一頁，是用中法雙語手寫的當日菜單，墨跡似乎還未全乾。
“山海四品”套餐包括：開胃小點“潮汐三重奏”海膽茶碗蒸、鮭魚子脆餅、昆布啫喱）、前菜“鬆露·豆腐2.0”、主菜“椒乳蒸海鱸魚配春季蔬菜”、甜品“山柿雪芭與陳皮脆片”。
勒克萊爾選擇了這個套餐，並配了餐廳推薦的阿爾薩斯雷司令。
第一道“潮汐三重奏”被盛放在一個黑色的長條石板上端上。三種小點分彆置於三枚不同的天然貝殼中，精致如藝術品。海膽茶碗蒸溫度精確，蛋羹滑嫩如絲，海膽的甜鮮完全釋放；鮭魚子脆餅在口中爆開鹹鮮的海洋氣息；昆布啫喱清透微鹹，完美地重置了味蕾。
老評論家吃得極慢，每一口都在仔細品味。當那道改良後的“鬆露·豆腐”上桌時，他特意讓服務生請來了主廚。
林小風從廚房走出，身上是整潔的廚師服。他的法語還帶著生澀的口音，但足夠交流。
“勒克萊爾先生，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主廚先生，這道菜的溫度……”勒克萊爾用勺子輕觸碗沿，“比我記憶中更高一些？”
“您的記憶完全正確。”林小風微笑，“在sig時，考慮到展示環境和品嘗時間，我們控製在50度。但在餐廳裡，我們提升到了62度——這是鬆露香氣最活躍，而豆腐質地最柔滑的溫度區間。請趁熱品嘗。”
勒克萊爾點頭，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溫度的變化帶來了微妙的不同：鬆露的香氣更奔放，而豆腐的豆香在熱度襯托下更加明顯，兩者在口中形成了清晰的前中後調。他閉上眼睛，足足十秒鐘沒有說話。
當他重新睜開眼睛時，眼中閃爍著光：“您不是在重複成功，您是在進化它。”
“這正是‘山海·味’想做的。”林小風微微鞠躬，退回廚房。
接下來的每一道菜，都讓勒克萊爾感到驚喜。椒乳蒸海鱸魚中，四川青花椒的麻與諾曼底奶油的醇，竟然在鱸魚鮮嫩的肉質上達成了美妙的平衡；最後的山柿雪芭，用法國山區野生小柿子製成，配上一片薄如蟬翼的十五年陳皮脆片，酸甜中帶著深邃的香氣，為整餐畫上了飄逸的句號。
用餐結束時，勒克萊爾沒有立即離開。他要了一杯茶，坐在那裡看著庭院裡漸濃的夜色。其他客人也陸續用完餐，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而若有所思的神情。低聲的交談、偶爾的笑聲、餐具與瓷器輕觸的脆響，在靜謐的空間裡交織成舒適的白噪音。
晚上十點，最後一批客人離開。林小風走出廚房，脫下廚師帽，長長舒了一口氣。團隊的其他成員也陸續聚攏過來——薇薇安、陸子豪、李默、小劉，還有今天在前廳服務的三位本地招聘的法國員工。
“怎麼樣？”林小風問，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期待。
薇薇安正在查看預訂係統：“未來兩周的所有席位已經全部訂滿。勒克萊爾離開時對我說，他會在明天的專欄裡詳細寫今晚的體驗。另外，我收到了三位米其林評委助理的郵件，詢問預約方式。”
陸子豪翻著手中的單據：“食材成本控製在預算的32，人工28，其他開支15。如果我們能保持這個上座率和客單價，預計四個月內可以實現單店盈利。”上已經出現了七條關於我們的帖子，都是美食博主發的，標簽s。”
小劉則更關心後廚的反饋：“廚房動線有兩個小問題，明天早會我會調整。另外，本地招聘的兩位副廚學習速度很快，但對部分中式調料的運用還需要加強培訓。”
林小風聽著每個人的彙報，走到窗前，看著外麵安靜的街道。公主街的燈火在夜色中溫柔地亮著，遠處傳來隱約的爵士樂聲——那是街角那家老牌爵士酒吧的現場演出。
“山海·味”，這艘承載著夢想與理念的小舟，終於在塞納河左岸悄然啟航。它不大，不張揚，甚至有些低調，但它實實在在地存在著，呼吸著，用味道與這座城市對話。
未來會怎樣？林小風不知道。但他知道，從今晚開始，“山海”不再隻是一個來自東方的傳說，它是巴黎街頭一盞溫暖的燈，一扇敞開的門，一份可以真實品嘗的承諾。
而這一切，隻是開始。
窗外，巴黎的春夜正深。內院那棵老梧桐的嫩葉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什麼隻有懂它的人才能聽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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