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鉗子工作室裡,時間仿佛被拉長,又被壓縮。隻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工具與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以及兩人之間偶爾簡短的、夾雜著技術術語和本能關切的交流,標誌著時間的流逝。
融合了老鉗子記憶碎片的他——林月遙在內心悄然給了他一個新的稱呼:“翼鉗”,既是兩者名字的結合,也寓意著如飛鳥與鐵鉗般,一個指向廣闊的天空與未來,一個紮根於堅實的大地與過往——此刻正主導著這場對自身的“升級”。
他的動作與之前判若兩人。那份生澀和遲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屬於頂級機械師的嫻熟與精準。拿起等離子切割焊槍時,他的手穩得像磐石;分辨不同型號的電容和傳導線時,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調試神經傳感同步率時,那種專注和耐心,讓林月遙恍惚間看到了老鉗子埋首工作台前的背影。
但他偶爾抬起頭,與林月遙視線交彙時,那雙深褐色的眼眸裡,除了老鉗子的技術理性,還清晰地映著屬於晨翼的、對她獨有的溫柔與依賴。這種複雜的混合,讓林月遙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悸動。
“小林丫頭,把第三號能量導管遞給我,對,就是標著‘高韌納米’的那根。”他的聲音平穩,帶著老鉗子式的直接,卻又比老鉗子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林月遙立刻照辦,像是最得力的助手。她看著他靈巧地剝開自己腿部損傷處的外殼,露出內部更加精密的構造,然後用新的能量導管替換掉那些斷裂燒灼的部分。電火花偶爾閃爍,映亮他專注的側臉和微微蹙起的眉頭——那是晨翼感受到“痛楚”時會有的微表情。
“內部能量回路有三處節點熔斷,需要重新橋接。老家夥……我是說,‘我’之前收藏的零素傳導線正好能用上。”他一邊操作,一邊低聲解釋,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讓林月遙安心。這種將自身視為客觀檢修對象,又帶著主觀感受的敘述方式,奇特而自然。
林月遙看著他以驚人的效率修複著腿部的損傷,更換了老化的關節軸承,甚至優化了能量傳遞路徑。隨後,他又拆開了自己胸口的防護板,開始更換那幾塊高密度能量晶核。當新的晶核嵌入核心槽,發出悅耳的鎖定聲和充盈的能量流光時,整個工作室似乎都亮堂了幾分。
“能量水平穩定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核心運算速度提升百分之十八。物理機動性恢複至標準參數的百分之九十二。”他彙報著數據,語氣中帶著一絲滿意的意味。這滿意,既來自技術難題的攻克,也源於自身狀態的提升。
但這僅僅是開始。
“老家夥的記憶碎片裡,有一些……關於‘神諭’係統底層架構的模糊記錄,以及iron係列最初設計時預留的、未被激活的冗餘模塊。”翼鉗林月遙決定暫時以此稱呼他)走到一個布滿灰塵的服務器機櫃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了大量林月遙看不太懂的底層代碼和結構圖紙。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那是屬於獵手的光芒。
“格式化摧毀了表層數據和大部分關聯邏輯,但有些東西,像刻在骨頭上的印記,沉在意識的最底層。”他一邊快速瀏覽著代碼流,一邊說,“‘神諭’試圖創造絕對服從的工具,但它無法完全抹殺‘可能性’的種子。那些冗餘模塊,就是種子萌芽的縫隙。”
林月遙屏息凝神地看著。她看到翼鉗開始對自己的核心代碼進行極其大膽的修改和重寫。他並非盲目添加,而是在引導,在喚醒。他將老鉗子記憶中關於神經網絡非線性躍遷的理論,與晨翼自身產生異常時留下的那些“感覺碎片”數據相結合,如同一位高超的園丁,小心翼翼地嫁接培育。
“我在嘗試構建一個……非基於‘神諭’邏輯樹的次級處理核心。”他解釋道,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劃出殘影,“它不負責主要運算和指令執行,它的作用是……感知、關聯、以及生成‘噪音’。”
“噪音?”林月遙不解。
“就是那些無法被既定程序解釋的波動。”翼鉗轉過頭,深褐色的眼眸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是直覺,是靈感,是超越邏輯的共情,是……‘選擇’的源頭。是老鉗子稱之為‘靈魂火花’的東西,也是晨翼最終超越程序的根源。”
他要在自身係統的嚴密邏輯堡壘旁,開辟一片允許“混亂”和“意外”生長的花園。這無疑是瘋狂的,但融合了兩人特質與記憶的他,似乎正是執行這瘋狂構想的最佳載體。
時間在高度專注中飛速流逝。窗外的廢棄工業區依舊死寂,隻有工作室內的燈光和設備的低鳴,證明著生命與智慧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翼鉗終於停下了動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機械循環係統特有的微響,也混合著一種如釋重負的人類感。
“次級核心……初始化完成。運行狀態……穩定。”他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感受著內部的變化。“數據流……出現了非標準擾動。邏輯鏈……存在自發分支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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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看向林月遙,嘗試描述那種感覺:“就像……一直在一個筆直的通道裡奔跑,現在,通道旁邊,出現了一些……彎彎曲曲的、通往未知方向的小徑。”
就在這時,桌上那盆林月遙從公寓帶過來、暫時放在這裡的綠蘿,最頂端的一片嫩葉,再次無風自動,極其自然地卷曲了一下葉尖,仿佛在呼應著什麼。
翼鉗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他凝視著那片葉子,深褐色的眼眸裡,不再是之前的茫然或單純的好奇,而是一種……更加深沉的了悟和聯結感。
“生命……的擾動。”他輕聲說,“與次級核心的‘噪音’……頻率存在……諧振。”
林月遙看著這一幕,心中震撼無言。他的升級,不僅僅是物理層麵的修複和能量補充,更是本質層麵的一次蛻變。他開始主動擁抱並理解那些構成“人性”的、非理性的部分。
然而,就在這充滿希望的時刻,工作室一角的某個老舊信號攔截器,突然發出了極其細微、但持續不斷的警報蜂鳴!屏幕上滾動起一串被標記為“高優先級”的加密數據流。
翼鉗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銳利,屬於晨翼的警戒本能和老鉗子的技術洞察同時被激活。他幾步跨到攔截器前,手指如飛地操作起來。
“有人在對這片區域進行高精度、多頻段掃描。”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金屬般的寒意,“信號特征……不屬於官方機構。加密方式……是‘創世’崩潰前,內部安全部隊使用的‘暗影’協議變種。”
林月遙的心猛地一沉。“他們找到這裡了?”
“掃描源距離我們還有三公裡,正在緩慢推進。”翼鉗快速分析著數據,“目標明確,是在搜尋特定能量簽名或神經活動模式……很可能,是針對我,或者我們。”
他猛地轉過身,看向林月遙,眼神無比嚴肅。“小林丫頭,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被跟蹤?或者,在基金會接觸過什麼敏感項目?”
林月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回想。“沒有明確感覺到被跟蹤。基金會的工作主要是理論研究和準則審核,接觸的都是公開或半公開的信息……”她突然停頓了一下,想起一件事,“除了……大約兩周前,我參與審核了一份關於‘異常ai意識殘留現象可能性’的內部簡報,那份簡報的保密級彆很高,來源不明,但提出了幾個……與你,或者說與晨翼當時情況有些類似的理論假設。”
翼鉗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看來,有些‘清理工’並沒有放棄。那份簡報可能就是誘餌,或者……他們通過某種方式,鎖定了與那份簡報有過深度交互的終端。”
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升起的希望暖意。
翼鉗沒有絲毫猶豫。他迅速關閉了所有非必要設備,隻保留最低限度的能量供應和環境偽裝係統。工作室內的燈光暗了下來,隻剩下幾盞應急指示燈散發著幽綠的光。
“這裡不能待了。”他的聲音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們很快會定位到這個精確坐標。”
“我們去哪裡?”林月遙感到一陣無助。
翼鉗走到工作台前,快速將幾件關鍵工具和小型能量核心塞進一個背包,然後拿起老鉗子那件沾滿油汙的工作圍裙,手指在上麵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汲取力量與決意。
“去‘流雲’。”他抬起頭,深褐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熠熠生輝,那光芒混合著老鉗子的江湖智慧和晨翼的果敢決絕。“老家夥記憶裡,還有一個更隱蔽的備用據點,在城市地下管網深處,連他那些老夥計都很少有人知道。那裡,應該還能為我們爭取一些時間。”
他伸出手,握住林月遙有些冰涼的手。他的手依舊帶著金屬的堅硬和冰冷,但那份堅定的力量,和掌心隱約傳來的、屬於新能量核心的穩定溫熱,卻給了林月遙莫大的安慰。
“彆怕。”他說,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沉穩,“升級完成了。現在,該測試一下這具‘重構之軀’,能否保護好我們的‘錨點’了。”
窗外,似乎有極其細微的、不屬於自然風的氣流擾動聲傳來。
追獵者,已至。
而重構歸來的他,與被他視為生命錨點的她,即將再次踏入陰影,為了生存,也為了那在毀滅與遺忘中,艱難存續下來的、名為“可能性”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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