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融合發展
斷雲穀的雪來得比往年早了些。
張遠踏著薄雪走進演武場時，正撞見青城派的李師叔用劍挑著一團火焰，在雪地裡寫下“流雲”二字。火苗落地的瞬間，他忽然旋身甩出三道掌風，竟是將武當派的“綿掌”揉進了青城劍式裡，雪沫被掌風卷得漫天飛，卻沒沾到他半片衣角。
“張小子來得正好。”李師叔收勢時，劍上火苗恰好熄滅，“來試試這招‘流風回雪’，我糅了你們玄清觀的‘踏雪無痕’步法，看看有沒有破綻。”
張遠解下背上的鐵劍，忽然發現演武場的雪地上早已布滿了奇奇怪怪的印記——丐幫魯長老的鐵杖在東南角戳出一片蜂窩似的小洞，旁邊卻用劍尖刻著昆侖派“寒星劍法”的起手式；藥廬陳師父的藥鋤斜插在雪堆裡，鋤柄上還纏著幾縷銀絲，竟是用唐門的“纏絲手”手法繞上去的。
“這是……”張遠有些發怔。
“掌門們在議事堂吵了三天，最後拍板要搞個‘武學互參堂’。”玄真道長的聲音從雪鬆下傳來，他手裡捧著個銅爐，裡麵正烤著幾塊紅薯，“李師弟說青城劍太剛易折，想借武當的綿勁補補；魯長老嫌丐幫的掌法不夠迅疾，琢磨著摻點唐門的暗器手法。”
紅薯的焦香混著雪氣漫開來，張遠忽然看見那瘸腿少年正蹲在魯長老身邊，用樹枝在雪地裡畫著什麼。少年名叫小石頭，是丐幫送來的孤兒，左腿不便卻心思極巧，此刻正指著地上的圖譜跟魯長老爭論：“長老您看，要是把‘降龍掌’的發力點挪到腰側，是不是能省些力氣？”
魯長老眼睛一亮，抓起鐵杖就在雪地裡劈出一掌。往日裡這招“龍戰於野”總要跺得地麵震顫，此刻他腰身一轉，掌風竟如水流般繞著樹乾打了個旋，震落的積雪恰好堆成個小雪堆。
“好小子！”魯長老笑得滿臉褶子都舒展開了，“比你那些隻會死練的師兄們機靈多了！”
張遠正看得入神，忽然聽見學舍那邊傳來爭執聲。走近了才發現，幾個各派弟子正圍著一卷《清心訣》吵得麵紅耳赤——昆侖派的弟子說心法要“凝神靜氣”，該從丹田起勢；武當的小道童卻堅持“氣走周天”，該先通湧泉穴。
“都彆爭了。”陳師父背著藥簍從外麵回來，簍子裡裝著剛采的雪參，“老道士我練了四十年《清心訣》，悟出來的道理就一個——活人不能被死書憋死。”他放下藥簍，指著那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你叫阿秀是吧？上次你說練劍時總覺得心口發悶，來，我教你套‘吐納導引術’，是從少林的《易筋經》裡摘出來的，專治內息淤堵。”
阿秀眼睛一亮，跟著陳師父比劃起來。她本是唐門旁支的孤女，自幼被教導“暗器要快、要毒”，此刻學著佛門的導引術，小手按在小腹上，竟也有模有樣。
暮色漫過斷雲穀時，“武學互參堂”的牌子終於掛在了最顯眼的那間新屋上。牌子是魯長老親手刻的，字裡行間還帶著丐幫特有的粗獷，邊緣卻被李師叔用劍削得圓潤了些，透著幾分青城派的雅致。屋內的書架上，已經擺上了各派送來的秘籍——青城派的《流雲劍譜》旁放著丐幫的《打狗棒法詳解》，武當的《太極圖說》挨著唐門的《淬毒要術》，最底下那層，還壓著幾本小石頭畫的機關圖譜，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改良版投石機，可用來開山修路”。
張遠坐在門檻上，看著眾人圍著銅爐討論劍法。李師叔說要把“流雲劍法”的第七式改得更適合女子練習，因為阿秀總說那招轉體太急；魯長老琢磨著給打狗棒加個機關鎖，這樣瘸腿的孩子也能方便使用；陳師父正翻著《清心訣》，想在裡麵加幾頁草藥辨識圖，免得弟子們練岔了氣找不到解藥。
“你看這爐紅薯。”玄真道長遞過來一塊烤得焦黑的紅薯，“單烤紅薯太乾，摻點栗子就綿了，再擱把紅棗，滋味就全出來了。”他望著互參堂裡跳動的燭火，“武道也一樣，單門獨戶的功夫，就像這紅薯，總有缺漏。可摻到一起，取長補短，才能練出真正護得住人的本事。”
張遠咬了口紅薯，甜香混著暖意從喉嚨淌到心裡。他忽然想起千機樓那些冰冷的機關——那些齒輪、彈簧、淬毒的利刃，再精巧也隻是死物，因為它們藏不住人心裡的熱乎氣。而此刻斷雲穀的風雪裡，卻處處都是活的氣息：有人為了一句心法爭論到麵紅耳赤，轉頭又笑著遞過一塊烤紅薯；有人天生殘疾，卻能憑著巧思改良傳世武功；有人守了一輩子的獨門秘籍，此刻卻心甘情願拿出來，隻為讓後來者少走些彎路。
夜深時，互參堂的燭火還亮著。張遠路過窗下，聽見小石頭正纏著李師叔問：“要是把青城劍的‘快’、武當掌的‘柔’、丐幫杖的‘沉’融到一起，是不是能創出一套新功夫？”
李師叔的聲音帶著笑意：“你儘管試試。當年祖師創流雲劍時，不也是從砍柴劈柴裡悟出來的？”
張遠握緊鐵劍，轉身往演武場走去。月光在雪地上鋪了層銀霜，他忽然想試試把今日聽來的各派心得揉進自己的劍路裡。或許新創的劍招還很生澀，或許要練上百遍千遍才能順手，但他心裡清楚，這條路走得沒錯。
武道從來不是故步自封的執念，而是代代相傳的活火。當不同的光彙聚到一起，才能照亮更長遠的路。就像此刻斷雲穀的雪夜裡，那盞從互參堂漏出的燭火，明明滅滅，卻比任何星辰都要溫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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