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城頭的風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刮在人臉上像帶著刀片。張遠握著那柄陪伴了他二十三年的玄鐵重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劍身上斑駁的缺口裡還嵌著昨夜搏殺時留下的黑色血垢——那是邪祟獨有的汙穢,尋常鐵器沾了便會日漸腐朽,唯有武者以精血淬煉的神兵方能抵禦。
他仰頭望了眼天色,鉛灰色的雲層低得仿佛要壓垮城牆,偶爾有幾道猩紅的閃電撕裂雲層,照見城外那片蠕動的黑暗。邪祟的嘶吼聲如同萬千冤魂在哭嚎,混雜著骨骼摩擦的咯吱聲,從三裡外的平原一直蔓延到城下,黑壓壓的影子裡,能看到數不清的扭曲肢體在攢動,有些長著鱗片,有些生著骨刺,最可怖的是那些拖著殘破人身的怪物,還殘留著幾分人類的輪廓,卻在喉嚨裡發出非人的咆哮。
“將軍,再等半個時辰,城西的預備隊就能趕到。”副將趙虎的聲音帶著喘息,他左臂纏著滲血的布條,那是昨夜為了奪回被邪祟占據的箭塔時留下的傷,“此刻衝鋒,怕是……”
張遠沒有回頭,目光死死盯著黑暗中那幾尊格外高大的身影——邪祟中的統領,它們生著蝙蝠般的膜翼,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手中揮舞著用白骨與黑鐵打造的巨斧。三天前,就是這樣一尊統領,一斧劈開了南城的防禦陣,讓三百名武者永遠倒在了城牆之下。
“等不起了。”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玄鐵重劍在手中微微一振,發出低沉的嗡鳴,“你看它們的陣形,正在分兵繞後,一旦被它們切斷我們與後方的聯係,彆說預備隊,整個關中都要淪為煉獄。”
趙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黑暗邊緣有幾股細長的黑影正在悄然移動,像毒蛇般朝著側翼的峽穀遊去。他臉色一白,握緊了腰間的長刀:“那……屬下跟您一起衝!”
張遠終於側過頭,臉上縱橫的刀疤在閃電下顯得格外猙獰,卻意外地帶著幾分溫和:“你留下守著城頭,我帶第一營出去。記住,無論我們能不能回來,城牆上的火把不能滅,擂鼓聲不能停。”
他頓了頓,拍了拍趙虎的肩膀:“二十年前,我第一次上戰場,是你爹把我從屍堆裡拖出來的。他當時說,武者的血不能白流,隻要還有一個人站著,就得讓邪祟知道,這天下,不是它們能染指的。”
趙虎的眼眶瞬間紅了,他猛地單膝跪地,聲音哽咽:“請將軍保重!末將定死守潼關,等您凱旋!”
張遠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轉過身,朝著身後聚集的武者們望去。那是五百名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漢子,有的斷了手指,有的瞎了一隻眼,最年輕的那個少年才十五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此刻卻緊緊攥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眼神裡沒有絲毫畏懼。
“兄弟們!”張遠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在城頭炸響,“邪祟占了我們的家園,殺了我們的親人,現在它們就在城外等著啃我們的骨頭!你們怕不怕?”
“不怕!”五百人的吼聲彙聚在一起,震得城頭上的旗幟獵獵作響,“跟它們拚了!”
“好!”張遠猛地拔出玄鐵重劍,劍尖直指城外的黑暗,“我張遠不敢說能活著回來,但今日,我要讓這些怪物知道,我人族武者的骨頭是硬的!願意跟我殺出去的,隨我——衝!”
“衝啊!”
一聲怒吼撕裂了沉悶的空氣,張遠如同離弦之箭般率先躍出了潼關的吊橋。玄鐵重劍在空中劃出一道耀眼的弧線,將迎麵撲來的一頭邪祟劈成兩半,黑色的汙血濺了他滿身,他卻仿佛毫無所覺,腳下不停,劍光如練,硬生生在密集的邪祟群中撕開一道口子。
身後,五百名武者如同決堤的洪水,緊隨其後衝出了城門。他們的武器各式各樣,有刀有劍,有斧有矛,甚至還有人握著鋤頭和扁擔,但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同樣熾熱。少年武者緊跟在張遠身側,儘管手臂被邪祟的利爪劃傷,鮮血染紅了衣袖,卻依舊咬著牙揮舞著長劍,每一次出劍都用儘了全身力氣。
趙虎站在城頭,看著那道如同利刃般刺入黑暗的人潮,猛地拔出腰間的鼓槌,狠狠砸在戰鼓上。
“咚!咚!咚!”
雄渾的鼓聲在潼關上空回蕩,像是在為衝鋒的武者們助威,又像是在訴說著一場悲壯的訣彆。城牆上的士兵們紛紛舉起火把,無數道火光彙聚在一起,照亮了半邊天空,也照亮了城下那片慘烈的戰場。
張遠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頭邪祟,玄鐵重劍變得越來越沉,手臂像是灌了鉛一樣,每一次揮動都伴隨著刺骨的疼痛。他的身上添了數道傷口,最深的一道在後背,是被邪祟的骨刺劃開的,鮮血浸透了戰袍,順著衣角滴落在地上,在塵土中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
但他沒有停下,甚至沒有回頭。他能聽到身後兄弟們的呐喊聲、武器碰撞的鏗鏘聲、還有邪祟不甘的嘶吼聲,這些聲音彙聚成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繼續向前。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隻要他還站著,身後的兄弟們就還有希望,潼關就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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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左邊!”少年武者的提醒聲帶著驚慌,張遠下意識地側身,一柄白骨巨斧擦著他的肩頭劈過,將地麵砸出一個深坑。他看清了巨斧的主人——正是那尊生著膜翼的邪祟統領,此刻正用那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
張遠深吸一口氣,將玄鐵重劍橫在胸前,體內的真氣瘋狂運轉,傷口處傳來的疼痛仿佛都減輕了幾分。他知道,這是決定勝負的時刻,隻要殺了這尊統領,就能挫敗邪祟的銳氣,為兄弟們爭取一線生機。
“來啊!”他朝著邪祟統領怒吼,聲音裡充滿了決絕,“今日,我便用你的骨頭來祭我的劍!”
邪祟統領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揮舞著巨斧再次衝了上來。張遠不閃不避,迎著巨斧的鋒芒,邁出了堅定的一步。玄鐵重劍與白骨巨斧在空中轟然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強大的衝擊力讓張遠連連後退,虎口被震得開裂,鮮血順著劍柄流淌而下。
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就像黑暗中燃起的一簇火焰。他看到少年武者從側麵攻向邪祟統領的側翼,看到其他兄弟們奮不顧身地擋在他身前,為他爭取喘息的機會,看到城頭上那片永不熄滅的火光,聽到那從未停歇的戰鼓聲。
希望之火,從未熄滅。
張遠猛地擦乾嘴角的血跡,再次舉起了玄鐵重劍。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迅捷,卻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他知道,自己或許真的回不去了,但隻要這股火還在,隻要還有人願意為了守護家園而戰,人族就永遠不會滅亡。
“殺!”
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僅僅是張遠一個人的聲音,而是來自每一個衝鋒的武者,來自每一個堅守在城頭的士兵,來自這片土地上所有不甘屈服的靈魂。
城外的黑暗依舊濃重,但在那片黑暗之中,有無數點星火正在彙聚,它們或許微弱,卻堅韌不拔,如同燎原的火種,照亮了絕望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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