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蜂蜜似的淌進巷子時,小芽正踮著腳摘老槐樹上的槐花。竹籃剛盛滿雪白的花簇,就聽見林阿姨的銅鈴鐺聲由遠及近——她推著新改裝的小吃車,車鬥上掛著槐花酒釀圓子的杏黃旗,蒸籠縫隙裡飄出的甜香勾得麻雀都跟著打轉。
快嘗嘗新配方!林阿姨掀開雕花銅鍋,琥珀色的酒釀裡浮著白玉般的圓子,撒上新鮮槐花和芝麻碎,老趙幫忙焊的保溫層,能保著溫度賣完早市!說著往小芽手裡塞了個粗陶碗,滾燙的甜湯順著喉嚨滑下去,整個人都浸在春天的溫柔裡。
程野的竹編攤今天挪到了老井旁,竹篾間夾著幾片曬乾的艾草葉。入夏濕氣重,編竹枕時加些艾草,睡起來舒坦。他說話間,手指翻飛著將竹片編成鏤空的雲紋,篾刀削出的碎末簌簌落在青磚上,引來兩隻灰鴿子歪著腦袋啄食。
穿漢服的姑娘青檸抱著團藕荷色絲線跑過來,發間簪著的木槿花隨著步伐輕顫:程野哥,幫我編個線軸架可好?她攤開手掌,掌心裡躺著枚撿來的舊銅紐扣,想把它嵌在架子上,做個特彆的裝飾。程野笑著接過紐扣,篾刀在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弧度。
突然叮鈴鈴的車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李老師推著二八杠拐進巷子,後座綁著個藤編的大筐。後山采的野薄荷!他摘下草帽扇風,露出額角細密的汗珠,我查了那本手抄食譜,有薄荷綠豆糕的方子,正適合夏天。
雙胞胎姐妹舉著放大鏡從石板路上蹦跳著跑來,碎花裙擺沾滿草屑:我們找到蒲公英啦!她們掀開玻璃罐,裡麵躺著十幾顆帶絨毛的種子,青檸姐姐說能做成書簽!青檸蹲下身,從竹籃裡翻出染布用的藍草汁液:先給種子染個顏色,再用樹脂封存起來。
老趙的三輪車這次拉來個樟木箱,箱體上爬滿暗紅的裂紋,銅鎖已經鏽得打不開。廢品站老師傅特意留給我的,說是清朝的物件。他抹了把臉,工具包裡掏出把小錘子,要是能撬開,說不定藏著寶貝。陳老爺子拄著拐杖湊過來,煙袋鍋在箱角輕輕敲了敲。
午後的陽光變得滾燙,巷口的老冰棍箱發出的聲響。朵朵踮著腳掀開棉被,露出裡麵排得整整齊齊的玻璃瓶——淡綠色的薄荷汽水、琥珀色的酸梅湯、還有撒著桂花的冰鎮酒釀。我和小芽姐做的!她驕傲地晃了晃玻璃瓶,冰塊撞擊的聲音清脆悅耳。
青檸在井台邊支起畫架,畫布上是老槐樹的輪廓。她突然放下畫筆,抓起染布用的刷子蘸滿靛青顏料:不如直接用槐花拓印!說著摘下竹籃裡的花,輕輕按在畫布上,再用紗布細細敲打。不一會兒,雪白的槐花就在藍底布上開出了立體的花朵。
程野的竹編攤前圍了幾個背著書包的孩子,他正手把手教他們編螞蚱。竹篾在孩子們笨拙的手指間扭成奇怪的形狀,卻都笑得格外燦爛。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突然指著天空驚呼:彩虹!眾人抬頭,隻見老槐樹的枝椏間架著道絢麗的彩虹,水珠從樹葉上墜落,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暮色四合時,林阿姨的小吃車又回來了,這次車鬥裡飄出的是荷葉的清香。荷葉糯米雞!她掀開蒸籠,深綠色的荷葉包裹著油亮的糯米,雞肉和香菇的香氣混著荷葉香撲麵而來,李老師說古早方子要用柴火灶,我特意找老趙改了灶頭。
青檸把新染好的布料掛在晾衣繩上,淡紫色的布麵印著蒲公英的種子,在晚風裡輕輕搖晃。她突然想起什麼,跑回屋裡捧出個木盒,裡麵整整齊齊碼著用樹脂封存的蒲公英書簽,每片絨毛都裹著不同顏色的染料:送給大家當夏天的禮物!
老趙終於撬開了樟木箱,箱底躺著本泛黃的賬本,密密麻麻記著民國年間的布料生意。陳老爺子戴上老花鏡,手指在紙頁上輕輕摩挲:這字跡,和上次那封信的落款倒是有幾分相似...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仿佛穿越時光,與寫信人隔空對話。
小芽坐在井台邊,就著月光寫日記。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記錄著這平凡又溫暖的一天。遠處傳來留聲機的咿呀聲,夾雜著孩子們追逐螢火蟲的笑聲。老槐樹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搖晃,將這充滿煙火氣的時光,釀成了記憶裡最甜的酒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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