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給老槐樹的枝葉鍍上金邊,染坊的木門便吱呀一聲開了。朵朵揉著眼睛從廂房裡出來,鼻尖立刻捕捉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甜香。她踮著腳往廚房張望,就見林阿姨正往灶台裡添最後一把鬆枝,蒸籠蓋子邊緣溢出的熱氣,在晨光裡凝成細密的水珠。
小饞貓又聞香來了?林阿姨笑著揭開蒸籠,霧氣瞬間漫了整個廚房。糯米紅棗粽裹著葦葉的清香,顆顆圓潤飽滿,蜜餞點綴的紅棗在粽尖探出紅撲撲的腦袋。朵朵湊過去幫忙擺碟子,忽然瞥見灶台上的青瓷碗——裡麵盛著半碗泛著油花的豬油,旁邊還擱著一小碟白糖。
林阿姨,您又要做豬油拌飯?朵朵眼睛亮晶晶的。她記得去年冬日,林阿姨用熬豬油剩下的油渣,給大夥兒做了香噴噴的豬油拌飯,連一向挑食的雙胞胎都吃得碗底朝天。
林阿姨用木勺挖了一勺豬油,看著它在熱騰騰的米飯上慢慢化開:昨兒老趙打獵帶回來塊野豬肉,熬了些豬油。待會兒叫大夥兒嘗嘗新米配豬油,再淋上些醬油,保準香得很。說話間,小禾端著洗漱水進來,被這香味勾得直咽口水:我去叫陳爺爺和青檸姐姐!
染坊前院,程野正在修理竹籬笆。他腰間彆著的竹刀削起竹條來乾淨利落,木屑紛飛間,斷了的竹枝很快被換成新的。雙胞胎舉著掃帚跑過來,弟弟非要幫忙遞竹條,結果差點被飛濺的木屑迷了眼。姐姐眼疾手快把他拉開,自己卻被程野逗得咯咯直笑:當心變成小花貓!
陳老爺子的輪椅停在屋簷下,戴著老花鏡翻著新收來的染布樣本。青檸端著剛泡好的野菊花茶過來,茶水裡漂浮的菊花瓣輕輕舒展,映得茶湯金黃透亮。師傅,您看這塊布。青檸展開一塊淺紫色的綢緞,用忍冬花和紫草混染的,顏色比單染更沉穩。
老人伸手摸了摸布料,手指摩挲著細膩的紋理:不錯,這顏色配素色繡樣正合適。對了,後山的烏桕樹該結果了,過幾日采些來,興許能染出更深的紫色。正說著,老趙扛著新打的野豬肉進來,身後還跟著拎著竹筐的朵朵——筐裡裝滿了從後院摘的新鮮紫蘇葉。
正好,中午做個紫蘇燜肉!林阿姨係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小禾,去把井水打上來,泡些糯米,下午包粽子用。小禾應了一聲,提著木桶往井台跑去。她路過晾曬架時,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新染的布料,淡青色的綢緞上,用茜草汁繪的並蒂蓮圖案栩栩如生。
晌午時分,染坊的長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紫蘇燜肉油亮噴香,肥肉入口即化;豬油拌飯澆著生抽,撒上蔥花,香氣直鑽鼻尖;還有林阿姨特意做的酸梅湯,冰塊在青瓷碗裡叮當作響。雙胞胎搶著給陳老爺子夾菜,弟弟不小心把醬汁滴在衣襟上,惹得姐姐又好氣又好笑地拿帕子幫他擦。
飯後,青檸帶著小禾和朵朵在染坊後院搗鼓新染料。她們把曬乾的烏桕果敲開,取出裡麵的白色蠟質層,又摘了些新鮮的藍莓。試試用烏桕蠟打底,再用藍莓汁浸染。青檸一邊調配染液,一邊給小禾講解,說不定能染出帶珠光的紫色。
程野和老趙則在竹棚裡忙活。程野用竹篾編著新的風箏骨架,這次是隻展翅欲飛的仙鶴;老趙坐在紡車前,將新采的苧麻紡成細細的絲線。朵朵端著涼茶過來,看見老趙手邊放著幾塊磨得發亮的棗木板——那是青檸教小禾刻草木染印版時剩下的邊角料。
趙伯伯,這些木板還要嗎?朵朵好奇地問。
老趙停下紡車,擦了把汗:留著有用。等攢夠了,給你們做幾個小木盒,裝繡線正合適。
暮色漸濃時,染坊裡飄起了粽葉香。林阿姨手把手教雙胞胎包粽子,弟弟笨手笨腳,不是粽葉包不住米,就是繩子係不緊;姐姐倒是學得有模有樣,包出的粽子棱角分明。青檸把新染好的布料裁成小塊,打算縫幾個端午香囊;陳老爺子戴著老花鏡,在《本草染譜》上記錄著今天試驗的新配方。
掌燈時分,染坊的院子裡亮起了青檸新做的燈籠。淺紫色的燈罩上,小禾用金線繡了幾隻振翅欲飛的蝴蝶,燈籠裡的燭光透過薄紗,將院子映得如夢如幻。大夥兒圍坐在槐樹下,吃著剛出鍋的粽子,喝著林阿姨煮的艾草茶。雙胞胎舉著程野新做的仙鶴風箏滿院子跑,驚起幾隻歇在屋簷下的麻雀。
小禾趴在窗前寫日記,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宣紙上。她寫道:今天的紫蘇燜肉香得讓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新染的布料也特彆好看。原來日子就像林阿姨熬的豬油,看似普通,卻能把平淡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晚風裡飄著染坊的香氣,還有蛐蛐的叫聲,這樣的夜晚,真想永遠留住。
巷子深處,老槐樹的枝葉在夜風中輕輕搖曳。青檸新染的燈籠輕輕晃動,照亮了染坊的每一個角落;程野編的仙鶴風箏掛在廊下,翅膀上的竹篾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不知誰家的紡車又輕輕轉動,和著蟲鳴,編織著這滿巷悠長而溫暖的故事,訴說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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