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甩了甩光陰梭上的花魂紋路,那道新痕正像竹瀝似的泛著青碧光。林晚星把露珠地圖湊到霞石火邊,珠子裡的翡翠竹林突然晃起來,竹影在染棚布上投出彎彎曲曲的水路,跟老趙叔畫的染缸水位線似的。
“這竹海在染海上頭漂著?”程野扒拉著烤得冒油的齒輪筆洗,火星子濺到露珠上,珠子裡的竹子竟“哢嚓”長高一截。老趙叔拿染棒敲了敲筆洗,“嘿,跟咱染坊泡靛藍的竹筐子一個道理,水漲竹高唄!”
林阿姨往他們乾糧袋裡塞霞梅餅,餅皮上嵌著亮晶晶的花魂露,咬一口能看見細碎的竹影在舌尖晃。“竹海的竹瀝會咬鉤,”她往林晚星腰間係了串霞石鈴鐺,“聽見‘哢嗒’聲就往反方向跑。”話音剛落,露珠突然發燙,水路“咻”地射向花田霧牆,把雲縫撕成個竹節形狀的洞,洞外飄來股潮乎乎的竹腥氣,跟染海的珍珠味混在一塊,聞著直犯惡心。
“衝了!”程野把光陰梭往背上一挎,貓腰鑽進霧洞。腳剛沾地就覺得鞋底發黏,低頭看見青石板縫裡全是墨綠色的竹瀝,正跟蛇似的往褲腿上爬,竹瀝裡頭還裹著碎齒輪,跟星屑派的機械渣子一個樣。林晚星“哎喲”一聲跳上旁邊的竹樁,腰間的鈴鐺突然亂響,竹樁竟“噌”地往下沉,露出埋在底下的銅製竹節——節疤上刻著星軌織機的標誌,縫隙裡還滲著黑油。
“這竹子是假的!”程野使勁跺腳,青石板卻“哢嚓”裂開,無數銅竹節從地裡鑽出來,節疤處噴出的竹瀝全是黑黢黢的,跟機械油一個德性。凝魂筆突然從林晚星袖管裡飛出來,筆杆上的花魂紋路對著銅竹節一照,竹節“哢嗒”彈出塊刻著“機關竹”的鐵牌。鐵牌剛落地,周圍的竹瀝突然冒泡,無數機關竹頂著齒輪葉片豎起來,竹梢的銅葉還掛著黏糊糊的黑油,跟染缸裡沒攪開的礦粉似的。
林晚星摸出霞石丟過去,機關竹“嘩啦啦”分開條道,黑油濺在霞石上竟冒出紫煙。“快跑!”程野拽著她往竹林深處鑽,凝魂筆突然在半空畫出條光路——前頭有片真竹子,竹竿泛著水光,竹節裡淌的竹瀝是透亮的,跟染坊晾的水晶紗似的。
“往真竹林跑!”林晚星邊跑邊搖霞石鈴鐺,機關竹聽見響聲紛紛轉向,銅葉摩擦的“哢嗒”聲震得地皮直顫。程野揮起光陰梭劈開銅竹牆,梭子上的花魂紋路撞上黑油,竟織出層帶著槐木香的竹篾網。剛跑出沒多遠,就見頭頂飛過群巴掌大的鐵蜻蜓,翅膀上的齒輪跟機關竹的節疤紋路一模一樣,掠過程野肩頭時,翅膀尖的黑油滴在他袖口,頓時燒出個銅錢大的洞。
“是機關蟲!”染魂仙的聲音從凝魂筆裡冒出來,“它們拿機械竹瀝當燃料,專往活物身上鑽!”話音未落,隻鐵蜻蜓猛地紮向林晚星的發繩,剛被霞梅染回綠色的發繩瞬間又變成灰黑色,繩尖的薄荷芽“啪”地焦了。程野急眼了,摸出老趙叔給的貝殼風鈴往天上一掄,鈴聲混著花魂露炸開,鐵蜻蜓被震得在空中打轉,翅膀上的齒輪“叮叮當當”往下掉。
真竹林越來越近,能看清每根竹子都纏著圈瑩白色的竹瀝,竹瀝裡漂著個穿黛綠染衣的小夥子影子。程野的露珠突然飛出荷包,“啪”地撞在竹瀝上,竹瀝裂開後飄出縷白煙,白煙凝成人形,正是《染經》裡畫的染骨仙。染骨仙手裡握著半截竹笛,笛孔裡塞著黑黢黢的機械絲,跟星屑派的齒輪線一個鬼樣。
“星屑派搶了我的‘固骨笛’,”染骨仙的聲音跟漏風的竹簫似的,“他們用機械竹瀝灌笛孔,把竹海的染骨竹都醃成了鐵疙瘩!”他往竹林裡一指,那些泛水光的竹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竹節裡的竹瀝咕嘟咕嘟冒泡,冒出的全是齒輪渣子。林晚星摸了摸凝魂筆,筆杆上的花魂線突然發燙,對著灰竹子就畫出道霞光,霞光撞上竹節卻“滋啦”一聲變成鐵鏽色。
“得用染骨竹瀝固形!”程野急中生智,把露珠按在最後幾株青竹的節疤上。露珠吸收了竹瀝的光,突然爆出青碧霞芒,霞芒照在斷笛上,笛孔的黑絲“嘶嘶”地熔斷,露出底下刻著的“以竹為骨,以瀝為髓”八個字。染骨仙接過笛往空中一吹,無數青竹突然拔高,竹根纏在一塊織成道牆,把正在逼近的機關竹群擋了個嚴實。
“白費力氣!”竹林深處傳來齒輪轟鳴,接著滾出個鐵殼子竹節蟲,蟲殼上嵌滿銅葉,爬過時帶起的風把青竹都吹得打卷。鐵殼蟲張嘴一吸,好幾根青竹的竹瀝就被吸進肚裡,蟲殼上的齒輪頓時裹了層竹光,“哢嚓”聲震得人耳朵疼。林晚星想起在花田用的赭石粉,趕緊對程野喊:“快撒槐汁膠!”
程野摸出膠包正要倒,卻見鐵殼蟲尾巴一甩,無數機關竹撲過來擋在前頭,槐汁膠全澆在了竹群身上。怪事又發生了——沾了膠的機關竹突然冒青煙,銅葉上的黑油往下滴,掉在青竹上竟把齒輪渣子染回了瑩白色。“草木克機械,連竹子都能當引子?”程野眼睛一亮,趕緊揮起光陰梭,梭子上的花魂線與竹瀝光融合,織出張裹著槐木香的竹網,“啪”地罩在鐵殼蟲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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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殼蟲被網纏住,銅葉“哢嚓哢嚓”地狂轉,竟把竹網絞得稀巴爛。染骨仙急得拿固骨笛往竹根上戳,青竹突然集體發顫,竹稈編成的牆頓時長出尖刺,紮得鐵殼蟲“嗡嗡”直叫。程野瞅準機會,把最後塊霞梅餅塞進露珠與固骨笛的縫隙——霞梅的酸甜味混著竹瀝的清苦味炸開,形成團青紫色的霧氣,霧氣裹住鐵殼蟲,那些齒輪竟“叮叮當當”地鬆了扣,露出裡麵被纏住的染骨竹瀝。
“接瀝!”林晚星大喊著用凝魂筆接住竹瀝,竹瀝滴在筆杆上的瞬間,花魂紋路突然亮起,跟固骨笛的笛孔打起了暗號。半空頓時飄下無數會寫字的光雨,拚出的字跟《染經》殘頁上的古謠似的:“竹骨凝瀝堅如鐵,機械難蝕草木血”。染骨仙把固骨笛往地裡一插,笛身頓時長成棵摩天巨竹,竹節裡掛滿了會發光的染骨竹瀝,掉在青竹上就變成會打鳴的竹哨。
就在這時,竹海儘頭的霧牆“轟”地炸開,無數機械竹湧了出來,竹節全是轉動的齒輪,竹梢刻著星軌織機的鐵牌。最大的那棵機械竹張開嘴,把整片青竹林都吞了進去,竹縫裡傳出斷斷續續的古謠,卻被齒輪聲碾得七零八落。林晚星盯著機械竹的嘴,突然想起在花田燒機械花的霞火——那火能把機械油燒成水。
“程野,用霞石和竹瀝生火!”林晚星把凝魂筆插進竹縫,筆杆上的花魂線與染骨竹瀝融合,瞬間冒出片霞石堆。程野摸出火鐮敲了敲,霞石“轟”地燃起,火苗是青碧色的,跟染坊染的翡翠色一個樣。火焰裹著竹木香撲向機械竹,那些齒輪竹遇著霞火“滋滋”地冒白汽,竹節上的星軌標誌慢慢褪色,露出底下被染灰的竹魂。
“老祖宗的法子賽神仙!”染骨仙趁機用固骨笛聚斂染骨竹瀝,無數竹瀝在笛端繞成球,突然爆出強光。強光裡走出個穿墨綠染衣的老婆婆,她手裡拿著支用竹魂編的染棒,往機械竹上輕輕一點,那些竹頓時化作漫天竹雨,掉在竹海裡就變成了會唱戲的染竹。
“多虧你們找回竹魂,”老婆婆把竹魂染棒遞給程野,棒身上刻著“以瀝為引,以竹為骨”,“星屑派想把竹海變成機械的骨架,幸好你們帶來了草木的精魂。”她往林晚星手心裡放了顆竹珠——珠子裡映著下一個世界的地圖,那是片長在火山口的染料礦,礦脈裡全是會爆漿的染石。
竹海的風突然變清了,吹得程野袖口的花魂絲直晃。他低頭看見光陰梭上又多了道竹魂織成的紋路,跟固骨笛的笛身長得一模一樣。林晚星握著的竹珠正滲出冰涼的光,滴在《諸天染經》殘頁上,竟寫出行新字:“礦火染石融精魄,下站火山尋染神”。
老趙叔在竹海邊搭了個臨時染寮,用撿來的染竹支起染架,架上晾著剛從機械竹裡掏出來的齒輪——齒輪被竹瀝水一泡,竟變成了亮晶晶的笛膜。林阿姨把竹珠磨成粉拌進霞梅醬,醬色頓時像暮靄似的變來變去,甜裡帶著股火山烤石頭的焦香。
程野抬頭望向竹珠指示的方向,那裡有片赤紅色的火山正在凝聚,火山口的染石晃搖晃晃,好像在跟他們招手。他知道,下一段染旅就藏在那些礦脈裡,而他們手中的光陰梭與竹魂染棒,正等著用草木精魂和礦火石韻,在火山裡染出最熾熱的神色。染寮的風裡混著烤染竹的香氣,卻又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火山焦味,仿佛下一個世界的染缸,已經在礦脈裡咕嘟咕嘟地冒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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