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剛把體溫計拿走,程野就一骨碌從床上彈起來,腳剛沾地就哎喲一聲。林晚星正對著鏡子摘輸液針,聽見動靜回頭瞪他:“作死啊?醫生說你腦震蕩還沒好。”
“再躺下去我後腦勺都要長褥瘡了。”程野揉著腳踝站起來,目光掃過牆上的日曆——7月16號。距離他們從時空亂流裡滾出來已經過去四天,這四天裡醫院跟開了靈異派對似的,先是302病房的老太太無疾而終,接著住院部的槐樹瘋了似的開花,最邪門的是昨晚程野起夜,撞見太平間門口飄著串青銅珠子,叮叮當當跟風鈴似的。
“收拾東西吧,教授托人打點好了,今天就能出院。”林晚星把疊好的衣服塞進背包,突然停下手,“你說秦硯最後到底去哪了?”
程野正往兜裡揣那串刻著“星”字的青銅珠,聞言動作一頓:“誰知道呢,說不定在哪個時空喝著茶看咱們笑話。”話雖這麼說,他卻想起今早護士來換床單時,發現枕頭底下壓著片曬乾的槐花瓣,邊緣卷著圈藍光,和秦硯日記裡夾著的那片一模一樣。
走廊突然傳來張教授中氣十足的喊聲,程野探頭出去,正看見老頭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被護士追得滿走廊跑:“張老頭你站住!這袋鼎碎片怎麼能往病房帶!”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張教授靈活地躲開護士的擒拿,一頭紮進病房,反手鎖上門,“你們看我帶啥好東西了!”他拉開拉鏈,裡麵除了用軟布包著的鼎碎片,還有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看著像老式的軍用急救箱。
“這是從秦硯那間老屋裡翻出來的。”張教授神秘兮兮地打開鐵盒,裡麵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放著個巴掌大的青銅羅盤,指針是用隕鐵做的,表麵刻著密密麻麻的星圖,轉動時發出細碎的哢嗒聲,“剛才在樓下試了試,這玩意兒居然能跟著小林轉,你往哪走指針就往哪偏。”
林晚星剛走過去,羅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指針瘋狂旋轉,在盒底轉出個漩渦狀的光斑,裡麵隱約能看見片槐樹林,有個穿黑袍的女人正蹲在地上畫符,嘴裡念叨的調子,和醫院裡飄的那首古老歌謠一模一樣。
“這是……未來?”程野盯著光斑裡的畫麵,突然發現女人身邊站著個小男孩,眉眼間竟有幾分像自己,正舉著根樹枝戳地上的星圖,“不對,這場景看著眼熟,像咱們第一次掉進的那個時空。”
“何止眼熟!”張教授突然拍大腿,從包裡掏出本線裝書,封皮都快爛成渣了,“這是從鐵盒夾層裡找到的,你們看這落款!”他指著最後一頁的印章,上麵刻著“秦氏星官”四個字,旁邊還有行小字:“庚辰年七月十五,攜星圖碎片歸昆侖,待君歸期”。
林晚星的手指剛碰到書頁,整本書突然冒出白煙,那些墨跡像活過來似的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在胳膊上組成串星圖,和程野腳踝的紋身完美對接。疼得她嘶了聲,再看時書頁已經變成空白,隻有封皮上多了行新字:“三千年槐花開滿院,君知歸期未有期”。
“這到底是啥意思?”程野趕緊幫她揉胳膊,卻在碰到那些星圖紋路時,指尖傳來一陣刺痛,低頭看見自己手背上多了個心形印記,和青銅鑰匙上的圖案分毫不差,“我去,這還帶自動紋身的?”
張教授突然盯著窗外發呆,手指哆嗦著指向樓下:“你們看……那是不是秦硯?”
三人扒在窗沿往下瞅,醫院門口的槐樹下站著個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彎腰給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係鞋帶。陽光穿過樹葉照在他臉上,明明是秦硯的眉眼,卻比記憶裡蒼老了十歲,鬢角還沾著白霜。小姑娘舉著串糖葫蘆轉身時,程野突然愣住——那孩子眼角有顆痣,笑起來露出的小虎牙,和林晚星小時候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他在看咱們!”林晚星突然抓住程野的手腕,男人抬頭朝病房窗戶揮了揮手,轉身牽著小姑娘走進人群,背影漸漸變得透明,像被陽光融化的冰。
張教授突然想起什麼,掏出平板電腦翻照片:“你們看這個!”屏幕上是今早整理秦硯遺物時拍的,本泛黃的筆記本裡夾著張全家福,穿中山裝的年輕男人身邊站著旗袍女人,懷裡抱著的嬰兒手腕上,赫然戴著串青銅珠,珠子數量不多不少,正好七顆。
“七顆珠子……”程野突然想起老太太手裡的老照片,“秦硯日記裡說過,青銅鼎有七把鑰匙,對應北鬥七星。”他摸出兜裡的青銅珠數了數,加上林晚星那串,正好六顆,“還差一顆?”
話音剛落,走廊傳來金屬碰撞聲,程野探頭出去,看見個保潔阿姨正掃地,簸箕裡躺著顆生鏽的青銅珠,上麵刻著個模糊的“野”字。他剛要跑過去,阿姨突然把珠子扔進垃圾桶,推著車拐進樓梯間,背影看著竟有幾分眼熟——那身藍色工作服的款式,和icu護士長穿的一模一樣。
“等等!”程野追出去時,樓梯間已經空無一人,垃圾桶裡的珠子卻在發光,撿起時發現內側刻著串日期:7月12日,7月15日,7月16日……最後是個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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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病房時,林晚星正對著鏡子發呆,她脖頸處的槐花項鏈在發光,吊墜裡嵌著的星圖正在旋轉,像個迷你漩渦。程野剛走近,項鏈突然彈出顆珠子,滾到張教授腳邊,老頭撿起來對著光看:“這顆珠子裡有東西!”
對著陽光細看,珠子裡凍著片槐樹葉,葉脈上寫著行小字:“昆侖雪化時,星圖歸位日”。林晚星突然想起秦硯日記裡的話:當七顆青銅珠在昆侖山頂拚出完整星圖,被割裂的時空就會重合。
“教授,您還記得青銅鼎出土的坐標嗎?”程野突然抓起背包,“我懷疑最後一顆珠子在昆侖山。”
張教授剛要說話,病房門被推開,護士拿著出院通知單走進來:“程野,林晚星,手續辦好了。對了,剛才門衛室說有你們的快遞,一個穿中山裝的老先生送的。”
包裹是個木盒子,打開時飄出陣槐花香,裡麵躺著件疊好的中山裝,口袋裡塞著張紙條,筆跡和秦硯的如出一轍:“昆侖山的雪該化了,帶上星圖來赴約。”盒子底層壓著張火車票,7月17日淩晨三點,去往昆侖山口的綠皮火車。
“他這是在邀請咱們?”林晚星捏著火車票發愣,“可秦硯不是已經……”
“說不定他根本沒消失。”程野突然想起302老太太說的話,“老太太說他去昆侖山找鑰匙,這一去就是一輩子。”他翻出手機查日曆,今年的立秋是8月7號,正好是秦硯日記裡寫的“昆侖雪化日”,“還有二十天。”
張教授突然拍桌子:“我跟你們一起去!”老頭激動地抹了把臉,白胡子上沾的泥掉下來,“當年我師父就參與過昆侖考古,他臨終前說過,那裡有座埋在雪裡的星圖台。”
正說著,窗外突然暗下來,明明是中午,天色卻跟傍晚似的。程野跑到窗邊,看見醫院所有的槐樹都在搖晃,花瓣像下雨似的往下掉,在地上鋪出條通往大門的路,路麵上的花瓣組成行字:“今夜子時,鏡中見”。
“鏡中見?”林晚星突然想起在時空亂流裡看到的鏡麵,“他要在鏡子裡見咱們?”
程野突然覺得後頸發涼,回頭看見病房的穿衣鏡裡,自己的倒影正在笑,嘴角咧到耳根,眼睛裡淌著藍光。他剛要說話,鏡中的“程野”突然抬起手,對著他比了個“三”的手勢,接著鏡麵泛起波紋,倒影變成了昆侖雪山的畫麵,有個穿黑袍的女人正在雪地裡刻星圖,身邊站著七個穿中山裝的男人,麵孔都模糊不清。
“那是……七個秦硯?”林晚星捂住嘴,“難道他在每個時空都留下了分身?”
鏡麵突然裂開,碎片裡湧出股冷風,吹得窗簾嘩嘩作響。程野關上窗戶時,發現玻璃上多了行水汽字:“七魂歸位時,星圖現真容”。
張教授突然想起什麼,翻出鼎碎片的檢測報告:“你們看這個!”報告裡寫著,鼎碎片的成分除了青銅,還有種未知金屬,和月球土壤裡的成分一致,“秦硯當年研究過月球考古,他說月球背麵有座星圖台。”
程野突然抓起背包:“先出院再說,今晚子時見分曉。”他把青銅珠和羅盤塞進包裡,瞥見林晚星正在往兜裡揣那把古劍,劍鞘上的星紋在發光,“你啥時候把這玩意兒帶來的?”
“那天從時空亂流裡出來時,順手揣包裡了。”林晚星拍了拍劍鞘,“感覺它能派上用場。”
三人收拾東西時,程野發現自己的病曆本在發光,翻開最後一頁,原本秦硯寫的那句話下麵多了行新字:“鏡子裡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他突然想起在icu看到的自己,渾身插滿管子,眼睛淌著藍光——那到底是哪個時空的程野?
出院手續辦得很順利,護士長盯著程野腳踝的星圖紋身直皺眉:“小夥子年紀輕輕彆學人家紋身,對身體不好。”程野剛要解釋,護士長突然壓低聲音,“昨晚我值夜班,看見太平間門口有串珠子在飄,跟著個穿中山裝的影子往頂樓去了,你說邪門不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