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舉著鯉魚模子往廚房跑,鞋底蹭過地板的聲音像在刮糖塊,剛到門口就跟端著熱水的林晚星撞個滿懷。熱水濺在模子上,騰起的白汽裹著股木頭香,秦硯哎喲一聲跳開,手背紅得像塊糖稀:星姐你這熱水燙得能熬糖了!
誰讓你橫衝直撞的。林晚星把水壺往灶台上墩,鐵壺底在瓷磚上磕出脆響,程爺爺的老模子得用溫水泡,不然木頭會裂。她從碗櫃裡翻出個粗瓷盆,往裡麵倒了半盆自來水,手指剛伸進去就縮回來,涼了涼了,再摻點熱的。
程野蹲在倉庫翻箱子,陳年的灰塵在他鼻尖上結了層白,打個噴嚏全濺在軍大衣上。找到了!他舉著個鐵皮盒站起來,盒蓋邊緣鏽得掉渣,打開時撲出股樟腦丸味,程爺爺以前的消毒方子,說是用白酒加艾草......他突然被絆了下,後腦勺磕在貨架角,疼得齜牙咧嘴,秦硯你把掃帚放這兒絆人呢?
秦硯正舉著手機拍模子,聞言舉著掃帚跑過來,塑料掃帚毛上還沾著糖渣:野哥你看這兔子模子,耳朵上有個小豁口!他突然壓低聲音,粉絲說這是獨一無二的缺耳兔,要出價買......話沒說完就被程野敲了下後腦勺,賣啥賣,這是程爺爺給小時候的我刻的。
林晚星把艾草扔進熱水盆,綠色的葉子在水麵打著旋,像群遊動的小魚。白酒來了!她舉著瓶二鍋頭跑過來,瓶身上的標簽皺巴巴的,還是去年王大爺送的,倒多少?程野湊過去聞了聞,酒氣嗆得他直皺眉:半瓶夠了,不然糖畫會帶酒味。
秦硯突然一嗓子蹦起來,手機差點甩進熱水盆。咋了?林晚星攥著酒瓶轉身,看見他正對著屏幕手舞足蹈,五千個訂單的大哥說要加錢!每隻糖畫加五塊,讓咱們刻上員工的名字!他突然捂住臉,媽呀這得刻到明年吧......
程野的手頓在鐵皮盒上,指甲縫裡還嵌著樟腦丸的碎屑。刻名字?他撓撓頭,軍綠色的圍巾滑到肩膀上,糖畫這東西脆,刻字容易碎......話沒說完就聽見門口的鈴鐺響,丁零當啷的,王大爺踩著三輪車又回來了,車鬥裡堆著半麻袋紅薯,泥巴裹著的薯皮上還沾著雪。
小程!王大爺掀著車簾喊,棉鞋在台階上蹭出兩道黑印,剛聽買菜的老李說你們接了大訂單?他往程野手裡塞了個烤紅薯,焦黑的皮裂開道縫,甜香混著熱氣撲出來,我讓你大娘燒了柴火,你們要是趕工,晚上去我家借灶用。
林晚星啃著紅薯往櫃台跑,紅薯皮在手裡捏得黏糊糊的。我有辦法!她翻出本舊台曆,嘩啦啦翻到最後一頁,背麵是張歸墟河的地圖,咱們可以把名字刻在糖畫底座上,用糯米紙包著......她突然往程野嘴裡塞了塊紅薯,燙得他直哈氣,去年你給我做的生日糖畫,不就是這麼弄的?
程野的舌頭在嘴裡轉了轉,甜味混著暖意往胃裡鑽。對哦!他拍著大腿站起來,軍大衣的下擺掃過地上的糖渣,糯米紙包著既防潮又能刻字,還不影響糖畫本身......他突然往秦硯手裡塞了個紅薯,快問問大哥行不行,不行再想彆的招。
秦硯舉著手機打字,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飛快,紅薯汁順著指縫滴在褲腿上,洇出塊黃印子。成了!他突然跳起來,手機屏幕差點杵到天花板,大哥說沒問題!還說要預付一半定金!他突然捂住嘴,支付寶到賬提示音剛才響了,你們聽著沒?
程野摸出手機解鎖,屏幕上的數字讓他眼睛發直。五、五萬?他把手機往林晚星眼前懟,手指抖得像秋風裡的糖畫,這才剛接單就打錢?林晚星的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突然抬頭笑出聲:備注裡寫著呢,辛苦費,買糖吃
門口的鈴鐺又響了,這次是蘇曉棠,背著畫夾跑得氣喘籲籲,辮子上的紅繩在風裡飄得像團火苗。程師傅!她舉著塊木板衝進屋,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我把名字刻在這上麵了,你們照著往糯米紙上畫就行!她突然往程野手裡塞了個蘋果,蘋果皮上還沾著雪,我媽剛買的,說讓你們潤潤喉。
程野咬了口蘋果,脆甜的汁水濺在下巴上。曉棠你這手藝可以啊!他舉著木板對著光看,每個名字的筆畫都刻得清清楚楚,比打印機還工整。蘇曉棠的臉紅得像蘋果,往林晚星手裡塞了張畫,上麵畫著三隻小貓圍著糖鍋,我畫的咱們仨,給你們當吉祥物。
秦硯突然舉著手機衝過來,屏幕差點撞在蘋果核上。野哥快看!他把直播間懟到兩人眼前,在線人數已經飆到十五萬,有人問能不能來當義工!說不要工錢,管飯就行,還能學做糖畫......他突然壓低聲音,有個小姐姐說會做糕點,想給咱們當甜品師......
林晚星突然往灶膛裡添了把柴,火苗舔著柴禾的聲音劈啪響。義工就算了,她往蒸鍋裡撒了把小米,白汽裹著米香漫出來,但可以招兩個臨時工,按天算錢,管三頓飯。她突然轉身戳程野的胳膊,你說呢?總不能咱們仨熬成糖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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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剛要說話,就聽見三輪車的鈴鐺聲從巷口傳來,比王大爺的車鈴脆得多,像串玻璃糖球在響。是郵政的!秦硯扒著窗戶喊,看見個穿綠製服的小夥子正往下搬箱子,肯定是粉絲寄的東西!他踩著凳子翻出剪刀,塑料剪刀柄上還沾著去年的糖霜。
三個大箱子堆在櫃台前,最上麵的貼著張粉色便利貼:給程師傅和星姐的暖手寶,冬天做糖畫手會凍僵。林晚星拆開箱子,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十個暖手寶,粉的綠的黃的,像排五顏六色的小麵包。還有這個!秦硯舉著個泡沫盒跑過來,打開時冒起白汽,裡麵是袋凍得硬邦邦的草莓,東北的粉絲寄的,說讓咱們做草莓糖畫!
程野突然了聲,從最底下的箱子裡翻出個布包,藍印花布上繡著隻老虎,針腳歪歪扭扭的,卻透著股認真勁兒。是程奶奶的手藝!他把布包往林晚星手裡塞,布料磨得軟乎乎的,她以前總說要給我繡個老虎肚兜,結果繡了一半就......話沒說完就被林晚星捂住嘴,她往他兜裡塞了顆奶糖:彆想了,咱們晚上用這布包糖畫吧。
秦硯舉著手機拍布包,突然被屏幕上的彈幕驚得張大嘴。野哥星姐快看!他的聲音都在發顫,有個粉絲說認識做糖模子的老師傅,能幫咱們加急做五十個模子!三天就能到!他突然蹦起來,塑料凳子在地上磕出刺耳的響,這下五千個訂單有救了!
程野剛把布包放進櫃台,就聽見外麵傳來吆喝聲,是賣糖葫蘆的張叔推著車經過,冰糖在陽光下閃得像碎玻璃:糖葫蘆——甜掉牙的糖葫蘆——林晚星突然拽著程野往外跑,軍綠色的圍巾在風裡飄得像條小蛇:張叔等等!
張叔的糖葫蘆車停在門口,插滿紅果的草靶子像棵小果樹。晚星丫頭要幾串?張叔揭開車上的棉被,裡麵還藏著山楂糖球,剛做的,沾著芝麻呢。林晚星突然往他手裡塞了張紙條,上麵寫著訂兩百串糖葫蘆,明天取給幫忙做糖畫的師傅們當零嘴。
程野正掏錢,突然被張叔按住手。不用不用!老頭笑得滿臉褶子,往他兜裡塞了兩串山藥豆,我孫子天天看你們直播,說要學做糖畫呢!這串算我送的......他突然壓低聲音,要是不嫌棄,我晚上來給你們搭把手,我年輕時也熬過糖。
回到供銷社時,秦硯正舉著手機轉圈,軍大衣的下擺掃得地上的糖渣亂飛。野哥星姐你們看!他把屏幕懟到兩人眼前,上麵是粉絲發來的設計圖,老虎糖畫的爪子踩著小燈籠,這是美術老師設計的,說加了年味更暢銷......他突然捂住肚子,哎呀我餓了,早上的糖三角早消化完了。
林晚星往廚房跑,粗布圍裙在身後飄得像麵小旗。我給你們做糖粥!她從米缸裡舀出半瓢糯米,米粒在陽光下閃著白亮的光,程爺爺說熬糖累,喝碗糖粥能頂仨鐘頭。程野蹲在灶前燒火,火柴劃著的瞬間,火苗照亮他下巴上的胡茬,沾著的糖渣像星星。
秦硯舉著手機拍熬粥,鏡頭突然晃了晃。咋了?程野往灶膛裡添了根柴,火星子濺在青磚上,手滑了?秦硯突然指著屏幕,聲音都變調了:五千個訂單的大哥說要親自來歸墟河!明天就到!還說要帶團隊來考察......他突然蹦起來,差點撞翻牆上的糖畫,媽呀咱們這破供銷社能接待嗎?
林晚星的手頓在粥鍋上,木勺在鍋裡攪出漩渦,像個旋轉的糖球。能啊。她突然笑了,眼睛彎得像月牙,王大爺的菜攤能搬進來當臨時茶桌,李教授的桂花酒正好開封,咱們再蒸兩籠糖包......她突然往程野手裡塞了把紅糖,多放點,讓大哥嘗嘗咱們的甜。
程野剛要說話,就聽見倉庫傳來哐當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秦硯你又碰倒啥了?他往倉庫跑,軍綠色的圍巾拖在地上,沾了串腳印。秦硯正蹲在地上撿糖模子,屁股底下的紙箱塌了,十幾個老模子滾得滿地都是,像群亂跑的小動物。
我想把模子擺整齊......秦硯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被鯉魚模子劃了道口子,血珠在指尖亮晶晶的,結果箱子不結實......程野突然往他嘴裡塞了顆話梅糖,轉身去找醫藥箱:哭啥,模子沒壞就行。他從鐵盒裡翻出創可貼,上麵印著小熊圖案,還是去年林晚星買的。
林晚星端著糖粥走進來,糯米的甜香混著藥味飄滿倉庫。先喝粥。她把碗往秦硯手裡塞,粗瓷碗在他掌心燙出圈紅印,涼了就不好喝了。秦硯吸溜著喝粥,眼淚吧嗒吧嗒掉在碗裡,野哥星姐我是不是很笨啊,啥都做不好......
程野突然敲了敲他的腦袋,指腹上還沾著紅糖:你忘了上次直播,你幫著搶的那波預售?他往秦硯碗裡舀了勺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用處,你管直播就很厲害。林晚星突然舉起手機,屏幕上是秦硯剛才拍的模子視頻,點讚已經過萬:你看,粉絲都說你拍得好。
秦硯吸了吸鼻子,突然把碗往程野手裡塞:我去準備明天的直播腳本!他舉著手機跑出去,軍大衣的下擺掃過門檻,帶起陣風,保證讓大哥看了滿意!程野看著他的背影笑,突然發現碗底還剩顆話梅糖,是秦硯特意留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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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星蹲在地上撿模子,手指撫過兔子模子的豁口,突然笑出聲:你小時候肯定很調皮。程野湊過去幫忙,手背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觸到塊溫熱的糖:程爺爺說我總啃模子,把兔子耳朵啃出個豁口。他突然往她手裡塞了個娃娃模子,這個是給你的,程爺爺說以後給孫媳婦的。
林晚星的臉突然紅了,把娃娃模子往懷裡揣,模子的邊角在棉襖上硌出個小印子。誰要你的......她的聲音細得像糖絲,卻把模子攥得緊緊的,我去看看秦硯的腳本寫得咋樣。剛跑到門口就被門檻絆了下,差點撞在進來的王大爺身上。
王大爺手裡舉著個竹筐,裡麵裝著剛蒸的糖包,白胖的包子上點著紅點,像群胖娃娃。給你們當晚飯!大爺往櫃台上墩竹筐,竹篾碰撞的聲音嘩啦啦響,我家老婆子說糖包要趁熱吃,涼了會噎著。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有大老板要來?要不要我讓老街坊們來撐撐場麵?
程野剛拿起個糖包,就聽見秦硯在倉庫喊:野哥快來!模子泡好了!他咬了口糖包,紅糖汁燙得舌尖發麻,卻舍不得吐出來——是小時候的味道,程奶奶總說紅糖要多放,日子才能甜。
林晚星幫著往鐵絲上掛模子,艾草水的綠汁順著木頭紋路往下滴,在水泥地上洇出串小綠點。程爺爺以前是不是每天都這麼弄?她突然問,手指拂過模子上的包漿,滑溜溜的像塊老玉。程野正用布擦鯉魚模子,聞言點點頭:我媽說他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泡模子,說木頭也需要喝水。
秦硯舉著手機拍掛在鐵絲上的模子,突然了聲:粉絲說這像藝術品展覽!他突然蹦到程野身後,鏡頭懟著他擦模子的手,家人們看野哥這手,糙是糙了點,但做出來的糖畫比誰都甜......話沒說完就被程野搡了把,手機晃得像跳迪斯科。
外麵的天漸漸黑了,巷子裡的路燈亮起來,橘黃色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格子狀的影子。王大爺的三輪車鈴鐺聲從遠處傳來,混著賣炒貨的吆喝聲,是歸墟河最尋常的夜晚。程野往灶膛裡添了最後把柴,火苗舔著鍋底,把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幅會動的皮影戲。
林晚星突然往程野兜裡塞了個東西,硬邦邦的硌得慌。啥啊?他掏出來看,是顆裹著糯米紙的糖,上麵用食用色素寫著個字。我練手刻的。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明天給大哥的糖畫,可不能刻這麼醜。程野把糖塞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漫開來,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兜裡塞:不醜,比啥都甜。
秦硯舉著手機假裝拍天花板,肩膀卻抖得像在篩糠。咳咳,他突然清了清嗓子,屏幕對準牆上的掛鐘,家人們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咱們的準備工作還在繼續......話沒說完就被林晚星扔了個糖包,正好砸在腦門上,乾活!
程野看著打鬨的兩人笑,突然發現灶台上的糖粥還冒著熱氣,軍大衣的口袋裡裝著林晚星刻的糖,鐵絲上掛著程爺爺的老模子,手機裡是粉絲刷不停的——這些混著糖渣的日子,原來早就甜得像熬化的糖漿,把心都泡得軟軟的。
巷口的風突然大了,卷著雪粒子打在窗戶上,沙沙的像在撒糖。程野往窗外看,歸墟河的方向亮著點點燈火,像串落在人間的糖星子。他突然握緊林晚星的手,她的指尖有點涼,卻在他掌心裡慢慢暖起來,像塊正在融化的糖。
明天會更好的。他說,聲音輕得像怕驚動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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