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是被自己笑醒的。
夢裡的秋千蕩得太高,林晚星的笑聲像銀鈴似的飄在風裡,他伸手去夠她的手,結果從床上滾了下來,後腦勺磕在暖氣片上,“咚”的一聲悶響。
“嘶——”他捂著後腦勺坐起來,摸了摸手機,才四點五十。窗外的天剛蒙蒙亮,遠處的樹影像水墨畫似的印在灰藍色的天上。他翻了個身爬起來,光著腳跑到書桌前,把昨晚藏在抽屜裡的銅絲和尖嘴鉗翻出來。
桌子上還放著昨天畫的草圖,一個巴掌大的向日葵,花瓣卷著邊,花盤裡的紋路歪歪扭扭的,是他照著手機裡的圖片畫的。程野捏著銅絲比劃了兩下,突然想起林晚星昨天抱著音樂盒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又翹了起來。
尖嘴鉗“咯吱咯吱”地咬著銅絲,把直溜溜的銅絲彎成弧形。他的手指粗,捏著細銅絲總有點費勁,好幾次被鉗子夾到肉,疼得齜牙咧嘴也沒舍得停。窗外的天慢慢亮起來,晨光爬到他的手背上,把銅絲照得發亮,像裹了層金粉。
“成了!”他舉著做好的銅絲向日葵,對著光看。花瓣卷得不太均勻,花盤歪了點,但總體看著像那麼回事。他找出個紅繩,在花莖上纏了兩圈,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還是小時候他媽教他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揣著銅絲向日葵出門時,早點攤的張大爺剛支起油鍋。程野把兩屜豆沙包放在車筐裡,又買了兩杯豆漿,騎著車往城郊趕,車筐裡的包子香味順著風飄,引得路邊的小狗跟著跑了好遠。
離門麵房還有一段路,就看見林晚星蹲在門口的土地旁,手裡拿著個小噴壺,正小心翼翼地往土裡噴水。晨光灑在她的白裙子上,像落了層雪,程野突然覺得手裡的銅絲向日葵有點拿不出手了。
“早啊!”他停下車,把豆漿往她手裡塞,“剛買的,熱乎著呢。”
林晚星接過豆漿,眼睛亮了亮:“你咋知道我沒吃早飯?”
“猜的。”程野撓撓頭,從口袋裡掏出銅絲向日葵,手心全是汗,“給你的……做得不好看,彆嫌棄。”
銅絲向日葵躺在他的手心裡,紅繩蝴蝶結晃了晃。林晚星接過來,手指輕輕碰了碰卷邊的花瓣,突然笑出聲:“好看!比真的還好看。”她從帆布包裡掏出個小鐵環,把銅絲向日葵掛在門口的小樹上,“這樣大家都能看見了。”
陽光照在銅絲上,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程野看著那朵掛在樹上的向日葵,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藝還不算太差。
“對了,昨晚我爸說,開業那天他來給你幫忙。”林晚星喝著豆漿,“我爸以前是機械廠的,修東西可厲害了。”
“真的?”程野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還愁到時候忙不過來呢。”
“他還說要帶些工具來,都是廠裡淘汰下來的,還能用。”林晚星從包裡掏出個小本子,“這是我記的開業要準備的東西,你看看缺不缺。”
本子上的字娟秀整齊,列了滿滿一頁:紅布、鞭炮、零件、茶水、登記簿……甚至連創可貼和碘酒都寫上了。程野看著看著,鼻子有點酸,他這輩子都沒被人這麼用心對待過。
“啥都不缺了。”他把本子還給她,聲音有點啞,“有你在,啥都夠了。”
林晚星的臉一下子紅了,低頭去看噴壺:“我就是隨便寫寫。”
兩人正說著話,王大叔帶著個電工師傅來了。電工師傅背著個大工具箱,進門就四處打量:“在哪兒裝燈?”
“就這兒。”程野指著天花板中間,“要亮堂點的,最好能照到每個角落。”
“沒問題。”電工師傅踩著梯子,在天花板上打了個孔,“給你裝個一百瓦的節能燈,保證比你家客廳還亮。”
程野扶著梯子,林晚星就在旁邊遞螺絲遞電線。師傅的鉗子“哢哢”剪著線,程野的眼睛卻總往林晚星那邊瞟,看她踮著腳遞東西時,白裙子的裙擺晃了晃,像隻展翅的蝴蝶。
“好了!試試亮不亮。”電工師傅按下開關,“唰”的一聲,整個屋子亮得晃眼,牆角的陰影都跑得無影無蹤。
“太亮了!”程野笑著說,“謝謝師傅!”
“小事。”電工師傅收拾著工具,“王大叔都跟我說了,你這小夥子實在。”
送走電工師傅,程野開始收拾零件箱。他把各種型號的螺絲分開放,螺母用小盒子裝著,鏈條零件擺在最上層。林晚星就在旁邊幫他貼標簽,“6螺絲”“14寸鏈條”……她的字寫得好看,標簽貼得整整齊齊,看著就舒坦。
“哎,這個是啥?”林晚星拿起個黑乎乎的零件,上麵全是油汙。
“這是飛輪,自行車後輪上的。”程野接過來,用抹布擦了擦,“你看,這上麵的齒要是磨平了,自行車就騎不快了。”他指著齒上的小坑,“就像人吃飯得用牙,這玩意兒全靠這些小齒乾活。”
林晚星聽得認真,眼睛眨都不眨。程野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老師,心裡有點得意,拿起個鏈條又開始講:“這鏈條啊,得經常上油,不然就會生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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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講得興起,門口傳來自行車鈴聲。張大爺騎著輛舊二八車,車後座捆著個大紙箱,看見程野就喊:“小程,你要的舊輪胎我給你找來了!”
“張大爺,您咋還跑一趟。”程野趕緊過去幫忙,把紙箱搬下來,裡麵裝著十幾個舊輪胎,都是還能用的。
“你開業用得上,我這也是廢物利用。”張大爺擦著汗,“對了,我那孫子說,開業那天要來給你放鞭炮,他最喜歡這個了。”
“太謝謝大爺了!”程野往他手裡塞了個豆沙包,“剛買的,嘗嘗。”
張大爺咬了口包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好吃!比你大媽做的強。”
送走張大爺,林晚星突然指著零件箱笑:“你看,像不像個小家?”
程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零件箱擺得整整齊齊,標簽貼得清清楚楚,牆上的燈亮堂堂的,門口的小樹上掛著銅絲向日葵,真的像個溫馨的小家。他使勁點頭:“像!以後這兒就是咱的另一個家。”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程野的臉“騰”地紅了,想解釋又不知道說啥,林晚星低下頭,手指摳著帆布包的帶子,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