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敘安看到李鴻彬拖著七個五花大綁、鼻青臉腫的島國士兵走來,渾濁的老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那是極致的憤怒和仇恨。
“是你們,畜生,是你們這群畜生!”
老人猛地站起身,也顧不上自己年邁體衰,抓起身邊一根燒得焦黑的木棍,踉蹌著衝了上去。
“八嘎,老東西!你乾什麼!”一個士兵被嚇得尖叫,仿佛已經忘了此刻的處境一般,本能的罵道。
但陶敘安此刻已經狀若瘋狂,他舉起木棍,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離他最近的一個士兵身上狠狠砸去。
“啪!”木棍應聲而斷。
“我打死你們這群畜生,你們還我小星兒!”陶敘安嘶吼著,扔掉斷棍,直接撲了上去,用他那枯瘦的拳頭,瘋狂地捶打著士兵的身體。
“你們這群天殺的,不得好死,畜生,禽獸不如的東西!”
老人一邊打,一邊罵,聲音哽咽,老淚縱橫。
他的拳頭軟弱無力,打在士兵身上,甚至不能讓他們感到太多疼痛,但那份悲痛欲絕的控訴,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害怕。
被打的士兵,因為手筋被挑斷,雙手被綁,無法反抗,隻能狼狽地躲閃著,發出驚恐的叫聲。
其他士兵也嚇得瑟瑟發抖,看向李鴻彬的眼神充滿了恐懼,他們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想乾什麼。
李鴻彬默默地看著陶敘安發泄著心中的悲痛和憤怒,沒有阻止。他知道,老人需要發泄。
直到陶敘安打得筋疲力儘,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依舊不停地咒罵著,李鴻彬才緩緩開口:“陶老,讓他們...做點事情吧。”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沉痛。
李鴻彬沒有再看那些士兵,他走到陸家廢墟旁,開始動手。
他要為陸家人,挖墳。
富竹島的土地原本是肥沃而溫暖的,但此刻,這片土地卻被鮮血和火焰玷汙,變得冰冷而沉重。
李鴻彬徒手挖掘著,手指很快被尖銳的石塊和焦黑的木屑劃破,鮮血淋漓。
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機械地、一捧一捧地挖著泥土。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進泥土裡,與鮮血混合在一起。
他的動作,很慢,很沉重。
每挖一下,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死寂的悲傷。
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和眼底深處無法掩飾的痛苦,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他想起了陸棲川大哥憨厚的笑容,想起了溫淑儀嫂子溫柔的叮囑,想起了陸見星妹妹清脆的笑聲......
他們曾經是那麼鮮活,那麼溫暖,如今卻隻剩下冰冷的遺體和這片焦黑的廢墟。
心痛,如同無數根針在紮,密密麻麻,深入骨髓。
陶敘安看著李鴻彬獨自在那裡默默挖墳,老人掙紮著站起身,找來了幾件簡陋的工具,默默地走上前,幫著李鴻彬一起挖掘。
兩個男人,一個年輕力壯卻心如死灰,一個年邁體衰卻悲痛欲絕,此刻,他們用沉默和汗水,共同為逝去的無辜者,尋找一方安息之地。
每一次彎腰,每一次掘土,陸家人的麵孔就在他眼前晃動,淚水無聲地滾落,砸在焦土上,暈開小小的深色痕跡。
六個深坑在焦土中逐漸成形,如同大地無法愈合的傷口,無聲地吞噬著生者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