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峽入口的白骨平台,此刻宛如巨獸遺骸構築的祭壇。慘白的骨殖地麵在永世陰霾下泛著屍蠟般的冷光,刻畫的符文黯淡如熄滅的炭火。十日前被驅趕下深淵的藥基弟子,如今能掙紮爬回此地的,稀稀拉拉不足十人。
空氣粘稠如凝固的血痂。劣質魂香早已燃儘,隻餘濃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凍傷腐肉的甜膩惡臭,以及一種浸透骨髓的絕望。幸存者如同地獄歸來的殘骸,襤褸的衣衫下是猙獰的傷口和陰煞蝕刻的灰敗死斑。他們佝僂著,死死抱住懷中沉甸甸的砂囊,如同攥著僅存的魂魄。壓抑的啜泣、失神的呢喃,是這片死寂祭壇上唯一的背景音。
平台中央,氣氛森然如冰。
一張由慘白巨獸腿骨雕琢而成的石椅,如同刑台矗立。趙猙大馬金刀踞坐其上,嘴角咧開毫不掩飾的饕餮獰笑,目光掃過幸存者懷中的砂囊,如同屠夫掂量待宰羔羊的肥瘦。他一身簇新黑衣,腰間倒刺骨鞭流淌著暗沉血光,氣息比十日前更加陰鷙狠毒,顯然在這場“監工”盛宴中飽餐血肉。身後四名爪牙,眼神貪婪如鬣狗,蠢蠢欲動。
趙猙側前方,獨立一襲黑袍。袖口暗銀鬼首猙獰咆哮——執法堂徽記。兜帽陰影下,隻露出冷硬如石刻的下頜,一雙死魚眼毫無波瀾。他虛托的手掌上方,懸浮著一麵巴掌大小、幽光流轉的虛幻幡影——引魂幡!冰冷刺骨的吸魂之力如微型黑洞,貪婪吮吸著平台上遊離的恐懼與殘魂。
肅殺之氣凍結了所有聲響。
“時辰到!驗砂!”趙猙懶洋洋的聲音撕裂死寂,帶著生殺予奪的傲慢。
爪牙粗暴推搡,第一名幸存者踉蹌上前,顫抖著遞出砂囊。執法堂弟子李姓)眼皮不抬,虛托的手掌微引。
嗡!
引魂虛幡瞬移至砂囊上方,幽光大盛!冰冷吸魂之力如實質觸手,狠狠刺入!
砂囊劇顫!墨黑砂粒在幽光照耀下,表麵無數微小魂影痛苦尖嘯!精純魂陰力被強行抽離,化作灰黑氣流彙入幡影,鬼首圖案貪婪蠕動。
李師弟死魚眼掃過幡影幽光強度與流速:“陰魂砂,七斤三兩。雜質一成。下品。合格。”
爪牙粗暴奪過砂囊,丟入身後特製骨筐。那弟子癱軟如泥,劫後餘生的虛汗浸透後背。
第二人上前。引魂幡下,反饋魂力微弱駁雜,幽光黯淡。
“陰魂砂,三斤八兩。雜質三成。廢品。”宣判冰冷。
“廢物!”趙猙嗤笑。
爪牙如狼撲上,架起絕望哀嚎的弟子,拖向平台邊緣!
“饒命——!”慘呼戛然而止。
噗通!深淵的悶響吞噬一切。死寂更沉。
第三人,第四人……引魂幡如無情判官,收割希望與絕望。砂量、魂力、純度,冰冷數字決定生死。每一次“廢品”宣判,都伴隨著墜落深淵的終曲。
輪到陳燭。
他深吸一口血腥絕望的空氣,壓下狂跳的心臟,拖著灌鉛雙腿,走向鬼門關。趙猙毒蛇般的目光黏膩地鎖定他,尤其腰間那沉甸甸的砂囊,貪婪與戲謔幾乎化為實質。
砂囊遞出,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幽藍寒毒閃爍。
引魂虛幡瞬移籠罩!
嗡!
時間在陳燭感知中無限拉長!全身神經繃至極限!冰冷吸魂之力刺入砂囊內部,他清晰“感知”著每一層砂粒的反應:
表層少量真砂):吸力觸及,幾粒真砂反饋出微弱但清晰的魂力波動!灰黑魂氣如墨滴入水,絲絲縷縷被引魂幡捕捉吸收!
中層大量假砂):吸力掃過!那些以命偽造的黑鐵砂,死寂如頑石!模擬的怨念光暈在專克魂能的引魂幡前,如泡影湮滅,不留痕跡!
最底層劇毒砂繭):吸力穿透假砂,觸及死炁包裹的“毒砂繭”!引魂之力欲攫取“魂力”,但毒砂蘊含的是狂暴詛咒!層層“死氣繭”堅如歎息之牆,完美隔絕內外!毒砂繭在法器探查下,如同死物,波瀾不驚!
現實不過一息。李師弟死魚眼掃過幡影——幽光中等表層真砂),流轉穩定。嘴唇微啟,“合格”二字即將出口——
“慢著!”
陰惻惻的毒蛇吐信聲驟然打斷!
趙猙自骨椅緩緩站起,嘴角咧開殘忍弧度,一步步逼近陳燭,目光如盯陷阱獵物,貪婪鎖定砂囊。“李師弟,”他假意拱手,語帶壓迫,“此人砂量雖足,然引魂幽光晦暗不明!且看這砂色,”指尖虛點砂囊口隱約露出的墨黑顆粒,“較之尋常陰魂砂,黯淡無光!恐有以次充好、摻雜穢物之嫌!為宗門計,請李師弟明察秋毫,莫讓宵小蒙混!”字字誅心,“心術不正之徒”更是赤裸誣陷!他要奪砂!更要借機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