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屍洞外門的演武場,此刻成了煉屍傀儡師的角鬥場。空氣裡的陳腐屍氣、劣質機油味,混雜著數千名底層修士散發出的汗臭、焦慮和一絲病態的興奮,形成一種足以讓普通人當場昏厥的獨特“香水”。灰蒙蒙的天光下,巨大的石台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砧板,而陳燭他們,就是砧板上等待被捶打、篩選的“材料”。
第一關:基礎控屍。
石台一側,幾十具“基礎訓練屍”整齊地躺屍。這些玩意兒,簡直是屍傀界的丐幫成員。灰白色的岩石充當骨架和主要軀乾,連接處用朽木榫卯,再用某種散發著防腐黴味的黑色樹脂黏合。關節僵硬得像是生鏽了一百年,表麵坑坑窪窪,布滿劃痕和可疑的汙漬。它們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便宜、量大、管夠,以及……極其容易失控。
“丙字序列,前五十號!上台!”管事那如同砂紙摩擦鐵皮的聲音再次響起。
被點到的五十個倒黴蛋,如同被趕上屠宰場的牲口,緊張兮兮地湧上石台一側,各自認領了一具散發著“古墓派新秀”氣息的訓練屍。陳燭混雜在中間,努力讓自己佝僂的背顯得更駝一點,那條綁著褪色羽毛和乾苔蘚的空袖子,隨著他刻意裝出的笨拙步伐一晃一晃,活像一根詭異的招魂幡。
他走到一具編號“丙七”的訓練屍前。近距離觀察,這玩意兒更磕磣了。岩石關節連接處的朽木似乎被蟲蛀過,散發著淡淡的木屑腐敗味。他伸出唯一完好的右手,那覆蓋著厚厚“屍泥偽裝層”的手掌粗糙黯淡,小心翼翼地按在訓練屍冰冷、粗糙的額頭上——那裡有一個簡陋的引導符文凹槽。
“所有人,準備!”傳功堂主冰冷的聲音響起,“目標:操控屍骸完成行走十步、左轉、拾取地上木塊、右轉、放下木塊、返回原點!限時,一炷香!開始!”
隨著管事點燃一炷手臂粗的劣質線香,一股刺鼻的、混合著硫磺和骨粉的味道彌漫開來。台上瞬間熱鬨起來。
嗡嗡嗡……嘎吱……砰!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靈力波動如同混亂的漣漪在台上蕩漾。大部分弟子臉色憋得通紅,額頭青筋暴起,口中念念有詞,對著自己的“岩石朽木疙瘩”使勁。效果嘛,堪稱群魔亂舞。
有的訓練屍剛站起來,左腳絆右腳,“哐當”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岩石腦袋磕在地上發出悶響,操控它的弟子臉都綠了。
有的倒是站起來了,走起路來卻像喝醉了酒的鐵皮人,一步三晃,兩條岩石腿仿佛有自己的想法,走著走著就變成了內八字或者外八字,引得台下陣陣壓抑的哄笑。
轉向更是災難現場。口令是左轉,結果訓練屍原地來了個托馬斯回旋,朽木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差點把旁邊另一個操控者的腿掃斷。
至於拾取和放下那個拳頭大小的、同樣粗糙的木塊……那場麵,活像一群帕金森晚期的石雕在玩拋接球,失敗率高達八成。
在這片混亂中,陳燭的表現堪稱“平庸”的教科書。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憋得臉紅脖子粗,也沒有念念有詞。他隻是低著頭,渾濁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盯著自己的訓練屍,那隻覆蓋著厚厚偽裝的右手,看似笨拙地在訓練屍額頭符文上緩慢地、毫無章法地移動著,偶爾還神經質地抽搐兩下。
脊柱深處,青銅殘片如同冬眠的毒蛇,被陳燭強大的意誌力死死壓製。核心處理器高速運轉,卻將絕大部分算力用於“降級”和“模擬笨拙”。
他沒有直接調用哪怕一絲灰霧!那是絕對的禁忌!此刻暴露,等於自殺。
他使用的是最基礎的《控屍進階》中記載的“引靈牽絲術”,一種依靠自身微弱精神力引導屍骸內殘留死氣進行基礎操控的法門。這種法門效率低、延遲高、控製精度差,是底層雜役的標配。
但陳燭的精妙之處在於,他在這個基礎框架內,注入了極其細微、幾乎無法被常規手段察覺的“灰霧微調”。這就像在一輛破舊拖拉機的發動機裡,偷偷加了一滴航空燃油。不是為了讓它飛起來,而是為了讓它在“破舊”的表象下,能勉強、穩定、不引人注目地完成規定動作。
嗡…嘎吱…
陳燭的訓練屍“丙七”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動作僵硬,關節摩擦聲刺耳,起身時還微微晃了一下,完美符合一個被屍氣侵蝕、靈力低微、控屍手法粗糙的底層雜役形象。
然後,它開始行走。一步,兩步……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慢。每一步都帶著岩石落地的沉重感,步伐間距嚴格一致,但那種刻意為之的“笨拙感”十足——比如偶爾左腳會在地上多蹭半秒,或者右肩會不自然地聳動一下。這“瑕疵”在周圍一片雞飛狗跳的失控現場,反而顯得異常“穩定”!
左轉時,它沒有華麗的轉身,而是像一個生鏽的軸承,上半身和下半身仿佛分家了一樣,極其不協調地、一頓一頓地完成了九十度轉向。過程中,一塊朽木屑從關節處掉了下來,被陳燭“慌亂”地用腳扒拉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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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取木塊?它花了整整五秒!那隻岩石手臂笨拙地張開,又合攏,合攏時角度還偏了一點,第一次沒抓穩,木塊掉在地上。陳燭“焦急”地加大了右手“亂晃”的幅度,訓練屍才第二次成功抓起木塊。
放下、右轉、返回……整個過程波瀾不驚,毫無亮點,充滿了底層掙紮的辛酸和勉強及格的技術。時間卡在一炷香快要燃儘的末尾。
“丙字七號,完成!動作遲滯,操控粗糙,但……合格!”負責監督這片區域的執事皺著眉頭,在名冊上劃了個勾,語氣裡充滿了“勉強給你過了”的嫌棄。
陳燭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肩膀垮塌得更厲害,拖著“丙七”慢吞吞地挪到過關區,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繼續扮演他那塊長了黴的石頭。脊柱深處的青銅殘片傳來一絲極細微的躁動,仿佛在不滿主人如此“窩囊”的表演,被他強行摁了回去。
觀察時刻:
趁著第一關後半段和第二關開始前的間隙,陳燭那看似呆滯渾濁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在人群中謹慎地掃視。他不敢直接動用感知力探查,那太容易引起高手注意,隻能用最原始的視覺觀察,結合環境信息和細微的能量波動來推測。
他重點鎖定了幾個在第一關表現相對“鶴立雞群”的人物。
監工瘦高個代號:黑線):斜對麵那個袖口繡著隱秘黑線紋路的監工,此刻也站在過關區。他操控的訓練屍動作明顯流暢許多,轉向、拾取一氣嗬成,雖然也刻意壓製了速度,顯得“中規中矩”,但那份從容和控製精度,遠超普通雜役。陳燭注意到,他在完成動作時,手指在訓練屍符文上移動的軌跡異常穩定精準,帶著一種經過長期訓練的刻板感,不像是野路子。更重要的是,當他的訓練屍放下木塊時,那具岩石朽木的右手食指關節,極其細微地、不受控製地向上彈動了一下!幅度很小,幾乎被放下木塊的動作掩蓋。但陳燭的處理器瞬間捕捉到了!那是……傀火能量瞬間波動又立刻被強行壓製留下的“餘震”!就像一匹被勒緊韁繩的烈馬,本能地想衝刺卻被死死拉住。這個“黑線”的屍傀核心絕對被某種手段刻意限製過!他在隱藏實力!為什麼?
蒼白青年代號:黑布):右後方那個抱著黑布包裹長條物的蒼白青年,也順利過關。他的操控手法很奇特,雙手攏在袖中,隻用一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食指,隔著半尺距離,對著訓練屍的額頭虛點。那訓練屍的動作帶著一種詭異的“滑行”感,雖然也刻意模仿著僵硬,但總有種說不出的流暢和……陰冷。陳燭離他稍近,那層“屍泥糊糊”下對能量極度敏感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排斥感的波動——正是來自那個黑布包裹!當青年操控屍骸時,那包裹裡的東西似乎會散發出一縷難以察覺的冰冷氣息,與青年自身的死氣結合,形成一種獨特的“場”,增強了控製力。而他身上那股對陳燭被“糊”住的濃鬱死氣的本能排斥,也再次被陳燭捕捉到。這家夥懷裡的東西,不簡單,而且對高濃度死氣很敏感!這對陳燭是個潛在威脅。
礦工壯漢代號:磐石):還有一個引起陳燭注意的是個身材異常魁梧的漢子,穿著礦工服,皮膚黝黑粗糙得像砂紙。他的訓練屍動作極其緩慢,但每一步都異常沉穩,岩石腳掌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轉向時更是慢得令人發指,仿佛在挪動一座山。但詭異的是,無論怎麼慢,他的動作都異常精準,沒有絲毫遲滯感,木塊拾取放下穩如磐石。陳燭注意到他操控時,手掌直接覆蓋在訓練屍胸口,一股極其凝練、帶著大地般厚重感的土屬性靈力緩緩注入。他的傀火能量波動同樣被壓製,但那股“磐石”般的意誌和力量感,卻透過最基礎的操控隱隱透出。這家夥走的絕對是“力大磚飛”的防禦流路線,核心力量被鎖著,但底子厚得嚇人。
這些發現讓陳燭心中警鈴大作。這看似底層掙紮的大比,水比灰石礦洞還深!不止他一個人在藏拙!這些家夥隱藏實力,所圖為何?是為了在第三關一鳴驚人?還是……另有所圖?他們的傀火為何都被束縛?是自身能力不足無法完全掌控?還是……某種規矩下的自保?
第二關:屍傀對戰!
“丙字序列過關者,抽簽!一對一,屍傀對戰!勝者晉級第三關!”管事的聲音打斷了陳燭的思緒。
抽簽結果很快出來。陳燭的對手,是一個身材乾瘦、眼窩深陷、看起來長期營養不良的弟子,操控的訓練屍編號“丙二十三”。這家夥在第一關的表現比陳燭還慘不忍睹,訓練屍走路像抽風,差點把木塊扔到台下。
“對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