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沉悶的機括聲停止。
那兩扇高達數丈的青銅巨門徹底滑入牆體。
武英廊內的光影消散了。
沒有歡呼。
連劫後餘生的喘息,也被死寂吞沒。
無論是雷動、溫太平。
還是正在收回神念的霍經天、雷千絕。
目光都死死黏在秦明身上。
那眼神很複雜。
像是在看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
又像是在看一頭披著人皮的怪物。
如果說文德殿的“博學”,尚能用天資聰穎來解釋。
那方才讓前朝八將之首、傲骨錚錚的天策上將下跪磕頭,口稱“祖師爺”。
這已近乎神跡。
“咳。”
一聲輕咳打破了死寂。
海公公拂塵一收,緩步上前。
“六花陣。”
“撼天錘。”
“還有那句‘小風子’。”
他字字如釘道:
“若咱家那副老骨頭沒記錯。”
“這是三百年前,大虞中期那位號稱‘隱軍神’的衛擎大將軍的獨門手段。”
老太監逼近半步,檀香忽濃。
“秦副使。”
“你這一身本事,來得挺邪乎啊。”
話裡沒帶殺氣。
但眾人脊背卻繃緊起來。
這是試探。
是神都對於這把突然冒出來的“絕世利刃”。
到底是該握在手裡,還是該趁早折斷的最後審視。
衛擎當年功高震主,可是個大禁忌。
秦明神色如常。
既沒慌亂,也沒得意。
隻是慢條斯理地將一枚青瓷藥瓶塞回懷裡。
“公公慧眼。”
他拱了拱手,語氣平淡,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這倒不是什麼邪乎事,全是運氣。”
秦明指了指自己背後的刀。
“前年在南陽府當差,為了追查一樁秘寶盜竊案,誤入了莽山深處。”
“當時天降暴雨,為了避雨,晚輩鑽進了一處坍塌大半的無名荒塚。”
說到這,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唏噓。
“誰曾想,那荒塚裡隻有一具殘屍,一杆斷戟。”
“屍骨旁還刻著幾行遺言。”
“說他一生戎馬,殺孽太重,晚年看透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不願死後還被人當牌位供著,便隱姓埋名,把自己葬在那誰也找不到的深山老林裡。”
“晚輩也是也是閒不住,順手幫那位前輩斂了骨,修了墳。”
“也許是那位前輩不想一身所學斷絕。”
“那晚,晚輩做了一個夢。”
秦明抬起頭,眼神誠懇。
“夢裡有個獨臂老頭,罵罵咧咧地教了晚輩幾招保命的法子。”
“直到今日進了這武英廊,晚輩才確信。”
“那夢裡的老頭,就是衛擎大將軍。”
這故事編得滴水不漏。
死無對證。
卻又合情合理。
尤其是“南陽荒塚”這個細節,很符合衛擎那種孤傲怪癖的性子。
“南陽……”
霍經天一拍大腿,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潮紅。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兵部秘檔裡隻有一句話,‘衛公晚年棄印出走,不知所蹤’。”
“有人說他飛升了,有人說他去了海外。”
“沒想到……竟然隱居在了南陽!”
他望向秦明,眼中敬畏翻湧。
“秦副使。”
“你這可不是什麼一招半式。”
霍經天苦笑一聲。
“李承風是衛公記名弟子的徒弟,這輩分差了兩代。”
“按這算。”
“彆說李承風了。”
“這武英廊裡的八位爺,除了那幾位跟衛公同輩的,剩下的,真得喊你一聲‘少主’。”
他咽了口唾沫,心裡感知這件事太大了。
兵部那些供著衛擎牌位、視其為兵道祖師的老帥們。
若是知道祖師爺有了隔代傳人。
恐怕能直接把鎮魔司的門檻踩平了來搶人。
這是秦明的護身符。
也可能是道催命符。
“少主?”
一旁的雷動縮了縮脖子,摸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
“媽的,虧大了。”
“早知道您老人家是祖師爺下凡。”
“我們幾個還在那拚死拚活乾什麼?”
“直接把您推出去刷臉不就完了?”
眾人聞言,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雷千絕等人雖然是笑著搖頭,但看著秦明的眼神裡,那一絲戒備已然散去。
剩下的,隻有對於這深不見底底蘊的敬服。
海公公收回目光,手指輕輕撚動著衣角。
他沒全信。
但這解釋挑不出毛病。
隻要這力量不是來自神使團,或者是來自那些見不得光的臟東西。
那這把刀,就能用。
而且……會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快刀。
至少從幽州初始看來,秦明的品性和心性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機緣也是實力。”
海公公定下了基調,掃視眾人。
“不過路雖開了。”
“但你們這副樣子,進了下一關也是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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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麵……可比這真刀真槍的還要凶。”
海公公一揮袖袍,勁風將地麵的浮塵掃淨。
“原地修整兩個時辰。”
“雷千絕,把壓箱底的安魂香點了,助他們穩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