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城的海風帶著鹹濕的暖意，拂過那片新落成的院落。青瓦白牆，飛簷翹角，雖帶著皇城宮殿的形製，卻沒了龍紋的威嚴，多了幾分花木扶疏的閒逸——這是馬小雲為老皇帝和退休長老們建的頤養院。
他親自帶著人檢查完最後一處安防：牆角的暗哨換了新的輪崗製度，院牆外種著帶刺的爬藤，看似隨意，實則形成天然屏障；通往主院的石板路下埋著銅鈴，一旦有人擅自闖入，值班室便會立刻收到信號。陛下，您看這處景致如何？馬小雲扶著老皇帝站在觀景台上，遠處是粼粼波光的海麵，近處是剛栽下的玉蘭，過些日子開花，香味能飄進窗裡。
老皇帝笑著點頭，身邊的幾位長老正對著院中的石桌新奇不已。
他走到僻靜處，意識沉入腦海。熟悉的電子音在係統界麵”響起，緊接著是兩條推送：【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於x月x日扣款xx元，係個人消費貸款分期還款】【您尾號xxxx的信用卡於x月x日扣款xx元，係商城分期購還款】。數字刺眼，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提醒。
馬小雲的意識在兩個時空間短暫恍惚。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腹有常年握工具磨出的厚繭，這是在炎黃國近三十年的印記；可腦海裡的賬單數字，又清晰地拽著他回到那個有ifi、有外賣、有信用卡賬單的現實世界。
他下意識地點開那個綠色的聊天軟件圖標——是他穿越前常用的社交app，係統已經同步到了意識裡。置頂的對話框依舊是那個熟悉的頭像，紅色的未讀消息數字又堆到了99+。最新一條是半小時前發的：小雲，我知道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往下翻，是三個月來斷斷續續的消息。從最初的憤怒質問你去哪了，到後來的焦慮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再到如今的懇求。時間戳顯示，這些消息跨越了現實世界的三個月，卻對應著他在炎黃國的近三十年。
三十年，足夠他從一個初來乍到的異鄉人，變成推動一個國家變革的造物神；足夠他看著鐵軌從無到有，內燃機從圖紙準備變成轟鳴的機器；足夠老皇帝從壯年走到暮年，足夠一個部落成長為初具現代雛形的國家。可在那個世界，才不過三個月——他消失的那天，鍋裡還燉著湯，陽台上的花大概早就枯了，而那個曾經吵著要背刺分手的女孩，還在等他一個回應。
先生，李長老說想看看您說的電燈。侍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馬小雲回過神，遠處的頤養院裡，老皇帝正和幾位長老圍著一盞台燈好奇地打量，雖然太陽能燈裝了見了很久，侍衛正演示著開關的用法，燈光亮起時，老人們發出孩童般的驚歎。
他深吸一口氣，將腦海裡的賬單和消息暫時壓下。指尖劃過虛空，像在關閉那個虛擬的界麵。現實世界的貸款要還，前女友的消息或許該給個了斷，但不是現在。眼下，他要守著這片海，守著這些信任他的人，守著三十年光陰澆築出的一切。
海風再次吹過，帶著玉蘭的清香。馬小雲走向頤養院，心裡清楚，兩個世界的時間差像道無形的鴻溝，但他腳下的路，隻能一步步往前踩實。至於那些來自過去的牽絆，總有一天，他會回去好好算清楚——但不是在辜負了眼前這一切之前。
綠泡泡裡還躺著朋友發來的安慰消息，字句帶著暖意。之前關係要好的同事也悄悄發來信息，把前公司的近況透了過來——據說資金鏈早就出了問題，幾個核心項目接連黃掉，客戶投訴堆積如山，整個公司像座被蛀空的老房子，風一吹就晃，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了。
想起以前在那裡加班加點的日子，馬小雲心裡沒什麼波瀾。畢竟當初要不是他們卸磨殺驢，自己也不會下定決心離開。如今這光景，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腦海中回了個知道了，便把聊天框往上滑了滑，沒再多看。
前塵舊事，早該翻篇了。
老皇帝坐在藤椅上，看著窗外新鋪的柏油路，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取代了當年的馬蹄聲，恍惚間竟有些出神。旁邊的老丞相撚著胡須，指著街角那座剛立起的報時鐘：還記得嗎？當年咱們在宮牆上刻漏計時，哪想過有朝一日，鐘擺能比日晷還準。
幾位退休的將軍湊在石桌旁，看著年輕人用無線電發報價，信息能傳千裡，不禁想起當年八百裡加急的驛馬，跑斷了多少馬蹄才送一封軍報。那會兒總說家書抵萬金，現在倒好，對著盒子說句話，天涯就像在眼前。老將軍歎著氣，眼裡卻閃著光。
最年長的太傅顫巍巍摸出老花鏡，對著新貼的告示念：凡年滿六歲，皆可入學……話音未落，就被旁邊的嬤嬤打斷：可不是嘛，當年公主想學算術，還得偷偷請先生呢！一群老人笑起來，皺紋裡盛著的，是對這翻天覆地變化的驚歎，也是對日子越過越敞亮的欣慰。
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鬨聲，他們背著嶄新的書包，跑過平坦的石板路，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像撒了層金粉。老人們望著那片跳動的亮色，忽然覺得，當年爭過的疆土、護過的城池，最終都化作了這尋常巷陌裡的安穩——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馬小雲沒來時，炎黃部落裡，超過狩獵年紀的老人從沒有好結局。他們被視作“無用之人”，要麼被丟在山林邊緣自生自滅，要麼蜷縮在破草棚裡，渴了喝雨水，餓了啃野果，病痛纏身也隻能硬扛，眼裡早沒了光。
馬小雲帶著醫藥和法子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改了這規矩。他在部落邊緣蓋起幾間結實的木屋，讓不能狩獵的老人都住進去，每天派人送去熱粥和草藥。誰關節疼了，他給敷上自製的藥膏；誰咳嗽不止，他煮上潤肺的湯藥。
有一次當時還是部落裡最老的石爺爺咳得直不起腰，以前這種情況早就被棄在山林了，小土卻守著他熬藥喂水，三天三夜沒合眼，硬是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現在石爺爺每天坐在木屋前曬曬太陽，看著年輕人們狩獵歸來，臉上的皺紋裡都盛著笑。
老人們不再被嫌棄，白天一起編編竹筐，講講過去的故事，晚上圍著篝火聽馬小雲說外麵的事。那些曾讓他們痛苦的病痛漸漸消了，眼裡重新亮起了光。部落裡的人都說，馬小雲來後，老人們才算真正像個人一樣活著，這老有所養的日子，比年輕時獵到最大的獵物還讓人踏實。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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