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葬骨淵的路,比花見棠想象的更加難行。
黑風澗往西,地貌開始變得詭異。黑色的岩石不再是單純的嶙峋,而是扭曲成各種猙獰的形態,如同掙紮的惡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帶著硫磺和腐朽氣息的怪味。植被變得稀疏,隻剩下一些顏色暗沉、帶著尖刺或分泌著粘液的怪異植物。
這裡幾乎看不到任何動物的蹤跡,死寂得令人心慌。
小白一踏入這片區域,就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他緊緊挨著花見棠,金色眼瞳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小聲道:“姐姐,這裡……不舒服。有很多……不好的東西。”
花見棠握緊了他的手,她能感覺到,越往裡走,周圍的能量場就越混亂、越壓抑。連她這微末的修為,都能隱約察覺到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脅。
“跟緊我,彆亂看,彆亂碰任何東西。”花見棠低聲囑咐,心臟也提到了嗓子眼。
根據地圖和神秘人模糊的指引,她們在扭曲的山石間艱難穿行了兩天。途中,她們遇到了一片布滿了彩色氣泡的沼澤,那些氣泡破裂時,會散發出致幻的毒霧;也繞過了一處不斷傳出低沉嗡鳴、仿佛有無數細小生物在啃噬岩石的山穀。
每一次,都是靠著小白那超乎尋常的危險直覺,她們才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的陷阱。
花見棠越發覺得,帶小白來這裡,或許並非完全錯誤的選擇。他的感知,在這種絕地,成了她們活下去的關鍵。
第三天正午,她們終於抵達了地圖上標記的葬骨淵邊緣。
那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坑!站在邊緣向下望去,隻能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翻滾著的灰黑色霧氣,仿佛連接著九幽地獄。刺骨的陰風從深淵底部倒卷上來,帶著一種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和無數細碎的、仿佛亡魂哀嚎般的聲音。
僅僅是站在邊緣,花見棠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體內的靈力運轉都變得滯澀起來。她毫不懷疑,若是失足跌落,絕對會屍骨無存!
而根據神秘人的說法,那洗髓泉,就在這葬骨淵靠近邊緣的某一處崖壁之上!
這要怎麼找?!又該如何下去?!
就在花見棠望著那令人絕望的深淵,感到一陣無力時,小白卻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小手指向天坑左側一處相對平緩、布滿了巨大骸骨(不知是何等巨獸所留)的斜坡。
“姐姐,那邊……有‘水’的味道。”他歪著頭,仔細感受著,“很乾淨,但是……旁邊有……很凶很凶的東西守著。”
洗髓泉!還有石靈!
花見棠精神一振,順著小白指的方向望去。那片斜坡看起來並無特彆,但仔細感知,確實能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與周圍陰煞之氣格格不入的純淨水汽。
而守護的石靈……她凝神感應,卻什麼都感覺不到。石靈無形無質,若非小白提醒,她根本無從察覺。
“能感覺到……那‘很凶的東西’在哪裡嗎?有多少?”花見棠壓低聲音問道。
小白閉上眼睛,長長的白色睫毛微微顫動,似乎在努力分辨著那無形無質的威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眼,金色眼瞳裡帶著一絲困惑和凝重:
“很多……到處都是……像……像霧氣一樣,飄來飄去。它們……不喜歡活的東西。”
像霧氣一樣無處不在?!
花見棠的心沉了下去。這比想象中還要麻煩!這意味著,隻要她們踏入那片區域,就會立刻受到攻擊!
“姐姐,我們……一定要去那裡嗎?”小白看著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斜坡,小聲問道,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抗拒。那裡的氣息,讓他本能地感到厭惡和危險。
花見棠看著他那雙帶著不安的眼睛,又看了看那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洗髓泉,內心再次陷入了劇烈的掙紮。
去,九死一生。
不去,後患無窮。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硫磺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
石靈畏極陽至剛之力,或更高位階的威壓。小白的力量,顯然屬於後者。但關鍵在於“狀態穩定”和“控製”。
她們或許……可以嘗試一次極小規模的、可控的……接觸?
“小白,”花見棠蹲下身,與他平視,語氣異常嚴肅,“姐姐需要你幫一個忙,非常非常重要,但也非常危險。”
小白看著她嚴肅的表情,也繃緊了小臉,用力點頭:“姐姐你說,我不怕!”
“待會兒,我們慢慢靠近那個有‘水’的地方。如果感覺到那些‘很凶的東西’靠近我們,你就……試著像以前趕走那些壞狗和壞人一樣,”花見棠斟酌著用詞,儘量避免刺激性的指令,“讓它們……不要靠近我們。但是,隻能用一點點力氣,非常非常少的一點點,就像吹一口氣那樣,明白嗎?絕對不能多用!”
她緊緊盯著小白的眼睛,強調道:“如果覺得控製不住,或者不舒服,立刻告訴姐姐,我們馬上退走!絕對不要勉強!記住了嗎?”
小白認真地點了點頭,重複道:“嗯!讓它們不靠近,用一點點力氣,控製不住就告訴姐姐,馬上退走!”
“好孩子。”花見棠摸了摸他的頭,心中卻絲毫沒有放鬆。這完全是一場賭博,賭小白能精確控製那恐怖的力量,賭那力量不會反噬。
兩人調整好狀態,小心翼翼地朝著那片布滿了巨獸骸骨的斜坡走去。
越靠近,那股陰冷的、仿佛能侵蝕靈魂的煞氣就越發濃重。花見棠不得不運轉起那點可憐的靈力護住周身,依舊感覺如墜冰窖。
小白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臉色有些發白,但他依舊緊緊跟著花見棠,金色眼瞳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無形的威脅。
就在她們踏入斜坡範圍,距離那隱約能感知到的水汽源頭還有近百丈距離時——
異變驟生!
周圍的空間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一股無形的、冰寒刺骨的惡意,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朝著她們湧來!那惡意並非針對肉體,而是直刺神魂!
花見棠悶哼一聲,隻覺得腦袋像是被無數根冰針刺穿,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昏死過去!這就是石靈的攻擊?!
“姐姐!”小白驚呼一聲,立刻踏前一步,將花見棠半護在身後!
他顯然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靈魂攻擊,小臉上瞬間布滿怒意!這些“壞東西”竟然敢傷害姐姐!
幾乎是想也不想,遵循著花見棠剛才“讓它們不靠近”的指令,以及保護姐姐的本能,他對著那洶湧而來的無形惡意,猛地抬起了小手!
沒有言靈,沒有呼喊。
隻是隨著他抬手的動作,一股無形無質、卻帶著一種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至高無上的冰冷威壓,以他為中心,如同水波紋般,驟然擴散開來!
那威壓並不強烈,甚至沒有引起任何風聲或光影效果。
但就在這威壓擴散開的瞬間——
那原本洶湧而來的、冰寒刺骨的惡意,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發出一陣無聲的、卻能讓靈魂感知到的尖銳嘶鳴,然後……如同潮水般瘋狂退去!速度比來時更快!
眨眼之間,周圍那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連葬骨淵中那常年不散的灰黑色霧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被驅散了些許,露出了更遠處嶙峋的崖壁。
斜坡上,恢複了死寂。隻有風穿過巨大骸骨孔洞時,發出的嗚咽聲。
成功了?!
花見棠扶著依舊有些刺痛的額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小白……他真的做到了!用極其微量的力量,驅散了那些恐怖的石靈!
她連忙看向小白。
小白保持著抬手姿勢,小臉有些蒼白,呼吸略微急促,金色眼瞳裡還殘留著一絲未散去的冰冷怒意,但看起來並沒有失控的跡象。
“姐姐,它們跑了。”他收回手,轉頭看向花見棠,語氣帶著點小得意,但更多的還是對花見棠的擔憂,“你沒事吧?”
“我沒事!”花見棠一把抱住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小白,你做得太好了!太好了!”
她仔細檢查著小白的狀態,確認他除了消耗了些精神,並沒有其他異常,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這次賭博,她們賭贏了!
有了這次成功的經驗,花見棠信心大增。她拉著小白,繼續朝著水汽源頭前進。途中又遇到了兩次石靈的襲擾,但都被小白用同樣輕描淡寫的方式驅散。
終於,她們在一處巨大的、如同龍首般的骸骨下方,找到了那眼傳說中的洗髓泉。
那是一個隻有臉盆大小的泉眼,泉水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乳白色,散發著濃鬱至極的純淨靈氣和淡淡的馨香,與周圍死寂陰森的環境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泉眼周圍寸草不生,隻有光潔的玉石般的池壁。
“就是這裡!”花見棠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
曆經千辛萬苦,她們終於找到了!
然而,就在她準備上前,收取泉水之時——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