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穿透灰霧,望向了鬼域更深、更黑暗的遠方。
然後,他轉過身,看向還僵在原地的花見棠,將那塊黑色碎片隨意拋給了她。
“拿著。”
花見棠下意識地接住。
碎片入手冰涼刺骨,沉重得超乎想象,仿佛握著一座山嶽!其中蘊含的寂滅之意,讓她體內的煞氣都為之顫栗、臣服!
“這是……?”她忍不住問道。
子書玄魘沒有回答,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該離開了。”
說完,他不再看那神殿一眼,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花見棠握著那塊仿佛蘊含著大恐怖的黑色碎片,看著他那決絕而孤高的背影,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重歸死寂的黑色神殿。
她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觸碰到了某個驚天秘密的邊緣。
而手中的這塊碎片,或許就是……鑰匙。
她不再多想,將碎片小心收起,快步跟上了子書玄魘。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這片詭異的廢墟,再次融入了北冥鬼域無邊的灰霧與死寂之中。
隻是這一次,花見棠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無論是他,還是她。
亦或是……他們即將麵對的,那未知的、仿佛早已注定的……命運。
北冥鬼域,灰霧彌漫,死寂一片。花見棠跟在子書玄魘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感覺自己像個誤入恐怖片的喜劇演員。
“那個……玄魘大人,”她終於忍不住,打破了這能把人逼瘋的沉默,指了指旁邊一株長得張牙舞爪、酷似巨型西蘭花的黑色怪樹,“您說這玩意兒,燉湯能好喝嗎?加點蒜蓉爆炒是不是更香?”
子書玄魘腳步未停,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她,仿佛她剛才問的是“今天天氣怎麼樣”。
花見棠撇撇嘴,不死心,又快走兩步,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大人,您看前麵那塊石頭,像不像個趴著的王八?我賭它三秒內會翻身,賭注一塊下品靈石!您押不押?”
子書玄魘:“……”
他周身的氣壓似乎更低了。
花見棠訕訕地縮回腦袋,暗自腹誹:這妖王哪兒都好,就是太悶!簡直是個移動的冰山加啞巴!跟著他,遲早得患上社交牛逼症晚期和自言自語癖!
為了排解這令人窒息的無聊,她開始自娛自樂。
比如,對著路過的一隻眼冒綠光的骷髏頭,她會突然擺出個詠春起手式,壓低聲音:“呔!妖孽,看我降妖除魔掌!”然後虛空比劃兩下,那骷髏頭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哢噠哢噠地走遠了。
又比如,看到一叢散發著惡臭的、不停蠕動著的黑色蘑菇,她會捏著鼻子,用唱戲的腔調哀歎:“哎呀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們這些蘑菇精,何苦長得如此……提神醒腦?”
子書玄魘依舊目不斜視,仿佛身邊跟著的不是個活人,而是個自帶背景音效的隱形掛件。
直到花見棠試圖用煞氣凝聚成一根魚竿,想去釣旁邊暗河裡一條長得像帶了牙套的胖頭魚時,子書玄魘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緩緩轉過頭,金色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她手裡那根歪歪扭扭的灰色“魚竿”。
花見棠動作一僵,乾笑兩聲,默默散掉了煞氣。好吧,她知道這行為有點過於沙雕了。
“聒噪。”他吐出兩個字,複又轉身前行。
花見棠對著他的後背做了個鬼臉,用氣音嘟囔:“冰山悶騷怪,活該沒朋友……”
就在這時,前方灰霧翻湧,一群渾身滴著粘液、沒有固定形態、如同爛泥組成的“腐沼怪”蠕動著圍了上來,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酸腐氣息。
花見棠眼神一凜,立刻進入戰鬥狀態,煞氣凝聚!
然而,還沒等她出手,子書玄書玄魘隻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很不喜歡這股味道。
他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周身那無形的力場微微蕩漾了一下。
然後,在花見棠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群氣勢洶洶的腐沼怪,如同被投入了巨型烘乾機,身體肉眼可見地迅速乾癟、硬化,最後“噗噗”幾聲,變成了一地乾巴巴的、像被風乾了的牛糞一樣的硬塊……
花見棠:“!!!”
她看看地上那一坨坨“牛糞”,又看看麵不改色繼續前行的子書玄魘,默默收起了自己的煞氣。
得,大佬清怪,效率就是高。還……挺環保?直接物理脫水,連火化都省了。
她小跑著跟上,忍不住好奇地問:“大人,您這招……叫什麼名堂?‘瞬間風乾術’?還是‘行走的烘乾機’?”
子書玄魘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花見棠似乎能聽到冰山內部傳來一絲微弱的、名為“無語”的裂響。
他依舊沒有回答。
花見棠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眼睛一亮,繼續在她雷區蹦迪:“大人,您說您這麼厲害,平時會不會覺得很無聊?比如,想找人下個五子棋都沒對手?或者,看著那些小妖怪,會不會有種‘無敵是多麼寂寞’的感慨?”
子書玄魘終於……再次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金色的眼瞳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花見棠的臉上。
那眼神,依舊冰冷,但花見棠莫名從中讀出了一絲……類似於“這人腦子是不是被煞氣醃入味了”的探究。
花見棠被他看得有點發毛,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乾笑道:“呃……我開玩笑的,活躍下氣氛,嗬嗬……”
子書玄魘盯著她看了三秒,然後,用他那毫無起伏的語調,慢條斯理地開口:
“本王若覺無聊,可去拆了閻羅殿,與十殿閻羅‘下棋’。”
花見棠:“……”對不起,是在下輸了!
“至於無敵寂寞……”他微微偏頭,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淡淡道,“踩死螞蟻時,你會覺得寂寞嗎?”
花見棠:“……”好的大佬,沒問題大佬!您帥您說了算!
她徹底閉嘴了,老老實實當個鵪鶉。跟這位爺玩梗,簡直是對牛彈琴,不,是對冰山說相聲!
然而,就在她以為這場單方麵的“語言騷擾”終於結束時,走在前麵的子書玄魘,卻忽然極輕、極快地,幾不可聞地低語了一句:
“……五子棋,本王……略懂。”
花見棠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清冷絕塵的背影。
她……她剛才是不是幻聽了?!
那座萬年冰山……居然……接梗了?!雖然接得如此生硬,如此彆扭!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荒謬和一絲絲詭異的成就感,湧上花見棠心頭。
她看著前方那道仿佛與整個灰暗鬼域格格不入的銀發身影,嘴角控製不住地,一點點向上揚起。
好像……
跟著這個冰山悶騷的妖王,未來的日子,或許也沒那麼……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