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昌農不知她的女兒心思,正欲愧疚與她闡明眼下情形,恐怕要等會子他才能開書院的門,地上緊抓他不放的小老頭不悅瞪著雪聆。
“你是哪家女子,說的話好無禮,沒看見我正在與柳夫子講話嗎?”
雪聆對柳昌農頷首示意知曉,認真盯著地上那瞪她的老頭,“夫子,你就讓他撞,反正我親眼看見的。”
隻對視一眼,她篤定,小老頭惜命隻是說說而已。
果真在她出現後說了這句,老頭兀自求了幾嘴,見柳昌農不言,擔憂等會人圍得多了起來便悻悻作罷。
待柳昌農扶起老頭,那老頭還恨恨瞪了眼雪聆,再一瘸一拐地離去。
雪聆立在柳昌農身旁看著他對小老頭以禮相送,暗地撇了撇嘴,雖然她欣賞柳夫子,但一直看不來他這等對誰都以禮相待的軟脾性。
柳昌農送走老頭,轉身見女人雙手抓著肩上的背簍帶,低頭百無聊賴地踢著石子兒,不禁彎眼一笑道:“多謝雪娘子替在下解圍。”
雪聆正暗地裡想著,乍聽他聲音在頭頂響起,心口猛然一跳,瞬如犯錯的學子僵直地站在原地,聲氣兒小得可憐:“不、不用謝,應該的……”
柳昌農見她肩上的背簍,與她一道往書院門口而去,溫聲閒談:“雪娘子是每日都得要去南街嗎?”
“嗯。”雪聆垂著頭,雙手搓著發燙的耳。
前頭的青年似在想什麼,在她應下後隔了許久,門鎖應聲而開。
雪聆聽見他說:“雪娘子若是不介意,這幾日的都賣與我,我正在倴城城外設立了救助驛站,裡麵有許多無家可歸的人,我正巧也在想給他們準備鞋。”
這事雪聆聽說過,柳昌農不止學問做得好,亦是十年難遇的大好人。
不過雪聆不想賣給他。
她捏著背簍帶,跟在後麵踩他的腳印,“夫子若是要,我屋後十裡,有一老嫗也做這個賣,我去給她說說。”
柳昌農溫聲問:“雪娘子是很忙嗎?”
雪聆忙不迭搖頭騙他:“不是,我的都被人定下了,所以暫時抽不出時間來。”
他似恍然,眼含愧色道:“是在下冒昧了,忘記雪娘子素日也忙。”
雪聆擺手:“沒……日後有空我再送夫子一雙鞋。”
他想要買她的草鞋,她不舍得要高價,低價自己又覺得心虧,不賣他最好,另外做一雙好的,她倒是能接受。
柳昌農笑而婉拒:“多謝雪娘子,我素日不怎麼穿草鞋。”
“啊。”雪聆看向他腳下踏著的靴子。
差點忘了,柳昌農與她不同,他並不清貧得要穿草鞋。
忽然記起的認知差使雪聆臉熱,幸而柳昌農待人溫和有禮,幾句話間便將她剛升起的尷尬拂去。
雪聆聽著他的話,無端有種他對自己很特殊的錯覺,不禁心中升了莫名的幻想。
“雪娘子,在下先進竹舍尋書,剩下的路便不與你一道了。”青年溫潤的聲音打斷雪聆的幻想。
雪聆點頭。
柳昌農轉身朝另條路走去,雪聆悄悄抬首窺去,這才發覺他似乎繞路回去的。
他是在送她,還是本就想走這條路?
雪聆忍不住又胡思亂想。
柳夫子是……是不是喜歡她?
雪聆想著,忍不住幻想若是柳昌農真的愛慕她,那是不是會在高中之後歸來娶她,然後每日幾十……不,幾百上千的俸祿交給她保管,她就能一輩子快樂了。
既都已經幻想,雪聆幻想個大的。
她一直杵立在原地,直到後來一道做活兒的婦人,見她呆呆站在原地將她喚醒。
“在看甚呢?”
雪聆回神看著正探頭墊腳望向前頭的婦人,嘴角翹了翹道沒什麼。
婦人說她清晨被攝了魂。
雪聆心情好,沒與她還嘴。
一日的活做完,雪聆整日都是好心情,時常陰鬱的眼也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