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衡這番舉動,實在是令江明棠都有些驚訝。
十個億不是一直很含蓄嘛?
怎麼突然這麼直接了?
這個念頭閃過之後,她下一個想法卻是:
還好剛才為了順應裴景衡尋常百姓的說法,把隨侍的人都留在了橋頭馬車那裡,隻有劉福跟著。
不然的話,流螢跟織雨這兩丫頭看見這一幕,估計會被嚇死。
家裡已經有一個姑爺了,外麵還有三家求娶,眼下儲君殿下又突然冒出來說是她夫君。
彆說她兩,就是威遠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也能當場撅過去。
見江明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瞪口呆,裴景衡笑意更深了些。
對於江明棠的反應,他並不意外。
之前江明棠與陸淮川私奔的事,被兩家以及靖國公府刻意壓下,因此,裴景衡並不知道,她還有過如此壯舉。
在他看來,江明棠雖然定過一次婚,可那不過是為了兩家聯姻,並非是她主動爭取的。
就算對陸淮川有些感情,退婚之後,也該消散了。
宮宴之上,他也未曾見她有多傷心,反倒是陸淮川每每看向她時,總是暗藏落寞。
這樁婚事,很明顯是陸淮川對她的感情更深。
後來三家高門求娶,她也通通拒絕了,可見她的心思,並沒有怎麼放在風月事上。
而他是儲君,與江明棠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彆。
所以對著他時,她總是情竅不通,滿腹忠誠,是因為她根本沒那個膽子,對於嫁給他這件事,連想都不敢想。
若想破局,就必須讓她意識到,他並非天上月,水中花,而是她觸手可及的夫郎。
所以,他才會有如此舉動。
那些圍著他們的女子,聽了這一番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反而向江明棠致歉,說並不知曉郎君已有婚配,而後紛紛離去。
江明棠木然地點頭,好似根本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
直至裴景衡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人都走了,你看什麼呢?”
江明棠驟然回神。
微微側眸,便對上了儲君含笑的墨瞳。
她像是被燙了一下,急忙致歉:“殿……公子,我冒犯了!”
裴景衡忍不住笑:“無妨。”
分明是他牽住了她,她卻覺得自己冒犯。
察覺到她要抽出手,他指節微收,握得更緊了。
“不是要保護我的清白嗎?”
對上江明棠怔然的眼神,裴景衡緩聲道:“那就牽緊了,彆的女子見你我郎情妾意,自然不會給我再送香包花囊了。”
對上那抹清俊的笑,她腦子有點迷糊,但還是小聲道:“可是殿下,這樣被人汙蔑您跟我有私情怎麼辦?”
“既是事實,談何汙蔑?”
“……啊?”
對上她傻愣愣的眼神,裴景衡低聲補了一句。
“朝律禁止官員結黨營私,可威遠侯府與東宮來往密切,你父兄皆為我效力,你亦為我獻策諸多,實為忠臣謀士。”
他故作正經,點了點頭:“這麼一想,說有私情,也不算錯。”
“這怎麼能一樣呢?”她急了,“我是說,要是有人汙蔑您與我有風月之事,毀了您的清白名聲,怎麼辦?”
裴景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反問道:“怎麼,你很怕與我扯上關係麼?”
“我不是怕這個,我是為您擔心。”
“既然你不怕,那我也不怕。”
他笑了笑:“況且威遠侯府是東宮屬臣的事,人儘皆知,就算有人傳揚你我之事,我自有辯解之法。”
“可是……”
“你不信我?”
裴景衡截住她的話:“方才不還說,待我一片赤誠忠心,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他微微皺眉:“還是說,你覺得我被彆的女子團團圍住,再被人指責調戲民女,清白不保更好?”
“我沒有這個意思。”江明棠弱弱道:“您剛才不是還說,不會有人閒著無聊,用這種事汙蔑您嗎?”
“那可不一定。”他歎了口氣:“就像你說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前些日子,我不就吃了個大虧。”
江明棠:“……好像也是。”
“對吧,還有,要是有人故意利用民女給我設局呢?”
裴景衡麵露難色:“她們底細不明,若是我將其一把推開,萬一又被參奏當街毆打民眾,那怎麼辦?”
“我現在能相信的,好像隻有你了。”
他眸中似乎有些失落,將牽住的手晃了晃,示意道:“所以,江明棠,你願意暫且犧牲下自己,攔住她們,護好我的清名嗎?”
被儲君用那樣托付重任的眼神盯著,江明棠頓時覺得,自己的忠義之魂正在熊熊燃燒。
她站得筆直,神色肅穆:“是,願為殿……公子效力!”
裴景衡暗歎了一聲。
屬實沒想到。
他英明一世,第一回以權謀私,竟是用在這種地方。
不過,感覺甚好。
裴景衡眼尾微挑:“既然答應了,為何還叫公子?”
“那、那應該叫什麼?”
“你說呢?”
他微微傾身,注視著她:“夫人?”
對上那雙淺潭般澄澈的眼睛,江明棠的呼吸都凝滯了。
距離太近了。
近到她足以數清他長而密的睫毛,能聞見他身上的清冽香氣,以及似有若無地,拂過臉頰的溫熱吐息。
她下意識屏息,心跳如雷聲轟鳴。
救命。
太子殿下,好像有點過於好看了。
見她不說話,裴景衡緊盯著她不放,循循善誘:“夫人,你該叫我什麼?”
她的思緒被他牽引,那兩個字在舌尖翻滾了一下,終於還是大著膽子,吐露了出來,臉頰緋紅。
“夫……夫君。”
裴景衡眸中笑意,頓時璨然。
他輕輕摩挲她的手指,重新站直身體:“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長街熱鬨,夫人,咱們接著逛吧。”
江明棠暈乎乎,軟聲道:“好。”
而後,由著他牽著手往前走,慢慢逛過每一處。
他忽然停了下來,鬆開了她。
驟然空落落的手,讓江明棠竟有些不習慣。
待到回神,他已經回到了她身邊:“夫人,張嘴。”
長糕被喂入口中,她下意識咬了一小口。
軟糯,清甜,鮮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