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這件事就此結束?”
“怎麼就又問太傅的意見?”
“怎麼就我暢所欲言?”
公孫賀已經六十歲了,白蒼蒼的眉毛胡子都被氣歪了的很想把這三句話直接滾在劉據的臉上。
可話已經到嘴邊了,卻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隻剩下內心顫抖,太子對史高太過信任倚重了,太子也被史高蠱惑的是非不分了。
什麼太子宮議政,就是純粹的走個過場!
可看著對麵霍光,史高,陳掌甚至於就連旁邊自己的兒子都在等著他回答太子問話。
公孫賀深吸一口氣:“匈奴自狐鹿姑繼承匈奴王位後,有一改頹廢之勢,其中匈奴左賢王及日逐王,從龍城南下有要犯我大漢邊境的跡象。”
“而且這狐鹿姑這些年,再次將西嗕,屈射,渾籲,昆堅等部落懾服,開始頻繁跟與西域諸國接觸。”
“朝廷預估兩年內匈奴必有大舉南下的跡象,故此要早做準備。”
“至於說鹽鐵稅再加征三成……”
公孫賀還在詳細說明,而且很聰明的開始帶上背景回答問題。
可劉據卻漸漸亢奮了起來,眼睛裡麵有光,心裡更是舒暢,有一種嘗到甜頭之後再也收不住的感覺。
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了。
換做以前,姨夫怎麼都要說教他兩句。
自舅父死後,姨夫公孫賀便主持太子宮大局。
平時那都是問他這個問他那個,經常把他問的啞口無言,無言以對。
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了!
看著姨夫一臉不情願但還要認真思索著回答他的問題,他就渾身上下舒暢。
‘原來,原本,本來就應該是我來問!’
‘我,劉據,才是太子!’
‘為什麼以前沒有人教孤這樣做?’
‘難道連最親近的家人們,都不希望孤的境況好轉?’
劉據不知道公孫賀都說了什麼的心裡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公孫賀沒有聲音了,想都沒想的便張口:“陳詹事如何看待此事?”
問完,劉據便瞳孔縮了起來,眸光沉沉的盯著一副睡著了的陳掌。
這一次你再不正麵回答孤的問話,那你陳掌,孤的三姨夫,你就回家睡覺去吧!
嗡!
公孫賀的頭皮都要被揭開的瞳孔坍縮的盯著劉據。
太子!
兩個帶著滿腔怒火的言語差點就從嘴裡麵蹦出來,然後就惡狠狠的盯著史高。
他想不明白,史高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讓太子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變成這般咄咄逼人,目無尊長的樣子。
“殿下認為老臣的提議可妥善?”
“殿下認為老臣的提議可妥善?”
“殿下認為老臣的提議可妥善?”
仿佛這句話還在大殿內盤旋。
所有的屬官也是瞳孔坍縮的在劉據和公孫賀兩人身上掃來掃去,腦海裡還轟鳴著公孫賀結束問話!
而太子,竟然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直接問陳掌陳詹事!
太子這是怎麼了?
太子難道不應該先回答太傅的問話?
史高,究竟給太子灌了什麼迷魂湯?
“呼!”一直惺忪樣子的陳掌,長吐一口氣,覺也不睡了,眼睛也不閉了,正襟危坐了下來,嚴陣以待的板直起來,連說話聲音都變大了的回道:“老臣就太傅的提議補充三點!”
“第一點,目前來說狐鹿姑重心在征服原本依附於匈奴,後反叛的匈奴部落,小股騎兵的騷擾對我大漢邊境造成不了威脅,不必放在心上。”
“第二點,各地鹽價雖有不同,但官鹽的價格平均在一石六百錢,而一石粟米價格在一百五十錢,鹽價已經遠高於正常價格,繼續加征普通農戶就真的吃不起鹽了。”
“第三點,相比起陛下剛繼位時期,農具的價格足足翻了三倍,一把普通的鐮刀價格甚至漲到了八十錢,繼續加征難不成讓農戶連乾農活的農具都買不起?”
說完,陳掌便不再說話,也不再追問史高!
明顯感覺到太子對他不滿,這不滿的源頭,就是他剛剛把問題拋給了史高。
太子的行事真的變化太大了。
和往常一樣讓大家集思廣益,明顯行不通了。
但說到底,太子這就是急功近利!
聽完陳掌的回答,劉據這才滿意的點頭,然後目光再次在下方搜尋,準備繼續問。
卻是史高,阻斷劉據繼續問話的接過陳掌話語:“太傅和詹事所言,不無道理,但我想說的是!”
“說到底,還是朝廷這些年對匈奴用兵,屢戰屢敗導致匈奴有時間重新整合各部落,給了匈奴休養生息的機會!”
“太初二年,浚稽山之戰,趙破奴兩萬騎兵全軍覆沒,主將被俘!”
“天漢二年,天山之戰,李廣利三萬騎兵幾乎全軍覆沒,僅數千人逃回!同年李陵兵敗投降匈奴。”
“天漢四年,餘吾水之戰,李廣利,韓說,公孫敖率二十萬兵馬,耗費無數,無功而返!”
“此後便停止了對匈奴用兵,轉向穩固河西,經營西域!”
正在找人繼續問的劉據不由一愣,目光轉頭向史高。
剛要發問,卻是公孫賀領先一步的拍案而起,沉聲咬文嚼字的加重拉長‘假’字:“假……少傅少在這裡東拉西扯,現在討論是匈奴有再犯雍涼之態,加征鹽鐵的問題!”
史高眉毛一挑,真的想把公孫賀拎起來錘一頓的拍桌子站起來:“事涉匈奴,舊帳就必須要翻一翻!”
“狐鹿姑是什麼時候繼位的,天漢五年,而在元封六年之後,天漢五年之前,匈奴烏維單於去世之後,匈奴先後經曆烏師廬,呴犁湖,且鞮侯,呼衍稽四任單於,天漢年間是匈奴最虛弱的時候,吾漢卻對匈奴用兵屢戰屢敗!”
“太傅認為,是朝廷沒有足夠的錢糧,還是給吾漢將士少發了一文錢的俸祿?既然都沒有,那是誰之過錯?”
“匈奴犯我邊境,舉國之力伐之亦無不可,可若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莫說加征三成,就是吾漢財政再翻十倍,有何用?”
史高頓了頓,兩眼一眯,盯著公孫賀沉聲冷厲道:“太傅,想好了再說話!”
“你!”公孫賀渾身像是火爐子一樣,已經在逐漸失去理智。
“啪”的一聲,劉據興奮的拍著桌子,眼前猶如天光大亮,腦瓜子無比清明的激動道:“沒錯,侄……史少傅說的沒錯,對,就是這樣!”
“烏師廬在位三年,好大喜功,頻繁征伐,呴犁湖在位不足一年,且鞮侯在位三年,呼衍稽在位不足三個月,天漢年間可謂是匈奴最虛弱的時候,可有人!”
“沒錯,就是李廣利,這一切都是李廣利的錯,李廣利誤我大漢,想我大漢厲兵秣馬三十年,耗費無數錢糧,征召無數將士,將昔日凶威赫赫,辱我大漢的匈奴擊敗遠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