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煩躁地抓了抓頭皮:“那你說咋辦?就讓他們在那跪著罵?這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他們想玩名聲,想占道德高地。”
朱雄英走到蔣瓛麵前。
“那咱們就把這高地給占了。”
朱雄英拿起桌案上那幾張紙,遞給朱元璋。
“爺爺,您看看這個。”
朱元璋狐疑地接過來。
一看。
最上頭一行大字,粗黑醒目——**《大明民報:是誰在吃百姓的肉?——扒開所謂“清流”的人皮!》**
老頭子眉毛一挑,這標題,夠勁兒。
他往下看去,越看,那雙渾濁的老眼瞪得越大。
這不是那些酸掉牙的八股文。
這是大白話。是那種哪怕不識字,聽人念一遍都能聽懂的大白話!
“……孔凡者,聖人之後也。然其在秦淮河畔,為爭花魁,令家奴當街打斷賣唱老漢雙腿;家中私設刑堂,剝人皮以製鼓,其罪當誅!其行當剮!”
“……戶部尚書趙勉,雖讀聖賢書,卻行盜匪事。克扣賑災糧款三萬兩,致使河南道餓殍遍野,易子而食。而彼時,趙勉正於府中大宴賓客,酒池肉林!”
“……國子監祭酒宋訥,一生清廉,然其不僅不察孔凡之惡,反率眾逼宮,欲保惡人。試問宋祭酒,爾跪的是孔聖人,還是跪的世家特權?爾哭的是大明斯文,還是哭爾等日後無法再魚肉百姓的恐慌?”
文章最後,更是隻有一句振聾發聵的反問:
“爾等食君之祿,不思報國;食民之膏,不思愛民。今有明君聖孫除惡務儘,爾等不加稱頌,反倒要把這把護國佑民的刀給折斷!試問,爾等意欲何為?是想讓這大明,變成貪官汙吏的極樂土嗎?”
啪!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好!寫得好!”
老朱激動起來:
“這就叫罵人不帶臟字!這一筆下去,直接把他宋訥的皮給扒了!這哪裡是死諫?這分明就是助紂為虐!是瞎了狗眼!”
朱元璋拿著那張紙:“大孫,這也是你想出來的招?”
“這叫輿論戰。”
朱雄英神色平淡:
“他們以為筆杆子掌握在他們手裡,就可以顛倒黑白。孫兒就是要告訴他們,這解釋權,歸朝廷,歸百姓,歸公理。”
他轉頭看向蔣瓛。
“指揮使,帶人去夫子廟。”
蔣瓛下意識按刀:“殺?”
“殺什麼殺,粗魯。”
朱雄英擺了擺手:
“把那幾千名監生圍起來,不許進,也不許出。另外,哪怕是去禦膳房調,也要弄幾千碗熱乎乎的薑湯送過去。”
蔣瓛懵了:“殿下,還要伺候他們?”
“對,伺候好。”
朱雄英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漫天大雪:
“告訴宋訥,孤感念他們一片赤誠,特許他們跪拜聖人。誰要是敢站起來,那就是對聖人不誠,就是欺君罔上!打斷腿,再按回去讓他接著跪!”
“另外,連夜加印五萬份這《大明民報》。明天一早,我要讓這應天府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貼滿了這張紙。”
朱雄英轉過身,看著朱元璋:
“明天天一亮,爺爺您就等著看戲吧。到時候,那些跪著的監生,怕是比死了還要難受。”
朱元璋看著眼前這個才十八歲的孫子。
狠辣,卻不失手段。
比自己當年隻知道砍頭,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哈哈哈!好!”
朱元璋大笑:
“蔣瓛,沒聽見太孫的話嗎?快去!哪怕把禦膳房的薑都用光了,也得把這幫讀書人給咱‘照顧’好了!千萬彆讓他們凍死了,留著命,明天好挨罵!”
蔣瓛領命而去。
。。。。。。。。。。。。。。。。。。。
東宮。
呂氏坐在錦榻上,聽著小太監的回報。
“你說……陛下沒殺人?反倒是讓人送了薑湯過去?”
呂氏皺起眉,有些摸不著頭腦。
按照那個野種的性子,不是應該提刀殺人嗎?
怎麼還送起薑湯來了?
“是……送了好多,一桶一桶的往夫子廟運。”
小太監跪在地上:“說是太孫殿下感念士子赤誠。”
“赤誠?”
呂氏冷笑一聲:“他朱雄英懂什麼赤誠?怕是嚇軟了腿,想求和了。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見了這幾千人死諫的陣仗,知道怕了。”
她站起身,眼裡的光越來越亮。
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既然朱雄英想做“好人”,想當縮頭烏龜,那這把火,就得有人去添把柴。
“允炆呢?”呂氏問。
“回娘娘,二殿下在書房讀書。”
“讀什麼書!什麼時候了還讀書!”
呂氏猛地轉過身,一把拽過旁邊的披風:
“去,把允炆叫來。讓他換上一身素淨的衣服,彆穿那蟒袍,就穿普通的儒衫。”
“讓他立刻去夫子廟!”
呂氏抓緊了披風的領口:
“讓他去跪在宋訥旁邊!跟他們一起哭!告訴那些讀書人,太孫暴虐,但我兒允炆仁厚!讓他去給那些讀書人端薑湯,去給他們披衣服!”
“這時候,誰和士林站在一起,誰就是未來的仁君!”
呂氏臉上露狂喜:“朱雄英送薑湯是怕,我兒送薑湯是仁!這一局,咱們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