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智穹科技新品發布會”被緊急叫停,已經過去了七十二小時。
蘇硯坐在實驗室的監控中心裡,麵前是十二塊液晶屏組成的巨大畫麵牆。屏幕上的數據流如瀑布般傾瀉,代碼閃爍,紅藍綠三色光映在她臉上,襯得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
三天來,她隻睡了不到十小時。咖啡杯在旁邊堆了五個,最新的這杯已經涼透,表麵結了一層薄薄的油脂。
“蘇總,又一處異常訪問。”技術總監陳默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疲憊的沙啞,“服務器B區,時間淩晨三點十七分,訪問路徑偽裝成日常維護程序,但繞過了三重防火牆。”
蘇硯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那段訪問記錄。確實是高手做的——痕跡抹得很乾淨,幾乎與正常數據流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她提前在所有核心節點布設了“誘餌程序”,恐怕根本發現不了。
“訪問目標?”她問。
“雲端存儲區,加密分區C7。”陳默頓了頓,“那裡存的是……動態數據加密技術的第三版迭代算法。”
蘇硯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庭審那天,對方直接攻破了她的私人服務器,拿走了第一版算法的核心代碼。第二次,是發布會前一天,對方潛入公司內網,試圖竊取第二版算法的測試數據。現在,是第三次——目標直指最新迭代。
對方不僅知道她每一步的技術進展,還精準掌握了每一次的存儲位置。這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也不是一般的商業間諜。
這是內鬼。而且是深藏在智穹科技核心層的、權限極高的內鬼。
“誘餌程序有反應嗎?”蘇硯問。
“有。”陳默的語氣凝重,“誘餌程序捕獲了一段偽裝代碼,分析後發現……這段代碼的編寫習慣,和我們內部某個人的風格高度相似。”
“誰?”
通訊器那邊沉默了。
蘇硯明白了:“技術部的人?”
“……算法組組長,趙清。”
蘇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趙清,三十五歲,麻省理工博士,五年前被她親自從矽穀挖回來,一手組建了算法核心團隊。這個人沉默寡言,技術頂尖,對加密技術有近乎偏執的熱愛。蘇硯曾經以為,他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
“證據確鑿嗎?”她問,聲音平靜得自己都覺得陌生。
“相似度87%。但……”陳默猶豫,“蘇總,趙組長這幾天一直住在公司,為了修複發布會的問題,他連續工作了四十個小時。昨天我去給他送飯,他靠在工位上睡著了,電腦屏幕上還是算法界麵。”
蘇硯沒說話。她調出趙清這三天的工作記錄——訪問日誌、代碼提交記錄、係統操作軌跡。一切正常,甚至堪稱模範:工作時間遠超規定,處理問題高效精準,還在修複漏洞的間隙優化了兩個輔助模塊。
這樣的人,會是在深夜三點偷偷潛入服務器、竊取核心技術的叛徒?
“先不要驚動他。”蘇硯做出決定,“繼續監控,但把監控等級提到最高。另外,把所有核心數據轉移到物理隔離的服務器,訪問權限隻保留你我兩個人。”
“明白。”
結束通訊,蘇硯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三天了,她像在走鋼絲——一邊要應付輿論壓力,一邊要安撫投資方,一邊還要在暗地裡追查內鬼。而最讓她不安的是,她隱隱感覺到,這一切的背後,似乎有更大的力量在操控。
手機震動,是助理小楊發來的消息:“蘇總,陸律師來了,在會客室等您。”
陸時衍?
蘇硯看了眼時間:晚上九點四十七分。這個時間,他來做什麼?
她起身,對著玻璃窗整理了一下儀容。三天沒好好睡覺,黑眼圈已經遮不住了,頭發也隻是隨便紮了個馬尾。算了,反正那個人也不是來看她外貌的。
會客室在走廊另一頭。蘇硯推門進去時,陸時衍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看著窗外滬上的夜景。他今天沒穿正裝,一件深灰色的羊絨衫,黑色長褲,整個人少了幾分法庭上的鋒利,多了些日常的鬆弛感。
“陸律師深夜造訪,有什麼急事?”蘇硯關上門,語氣平淡。
陸時衍轉過身。會客室柔和的燈光下,他的臉色似乎也有些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我來送東西。”他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個文件袋,放在茶幾上,“關於你公司技術泄露的初步分析報告。”
蘇硯挑眉:“我記得我們還沒有正式委托陸律師。”
“是以個人名義。”陸時衍說,“畢竟,這次的泄露事件很可能和我的案子有關聯。”
蘇硯走到茶幾前,拿起文件袋。袋子不重,但封口處蓋著一個私人印章——那是陸時衍的私章,她見過。
“坐吧。”她說,自己先在沙發上坐下。
陸時衍在她對麵坐下。茶幾上擺著茶具,蘇硯隨手泡了壺普洱,倒了兩杯。茶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稍稍衝淡了緊繃的氣氛。
“你是怎麼拿到這些信息的?”蘇硯問,沒有立刻打開文件袋。
“我有我的渠道。”陸時衍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放心,合法合規。不過……”他抬眼看向她,“你的安保係統該升級了。對方能這麼精準地竊取技術,說明對你公司內部的情況了如指掌。”
“我知道。”蘇硯沒有隱瞞,“已經在查內鬼了。”
“有線索?”
“有,但……”她頓了頓,“有些矛盾。”
陸時衍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說說看。”
蘇硯猶豫了一下。按理說,這些是公司最高機密,不該對外人透露。但陸時衍不是普通的“外人”——他是目前唯一能和她站在同一陣線的人,而且,他足夠聰明。
“算法組組長,趙清。”她最終還是說了,“三次異常訪問的時間段,他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但技術分析顯示,入侵代碼的編寫習慣和他高度相似。”
“多高?”
“87%。”
陸時衍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技術層麵的事我不懂。但從法律角度看,87%的相似度不能作為決定性證據。尤其是在他有充分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
“所以我在想,有沒有可能……”蘇硯斟酌著用詞,“被嫁禍?”
“或者,”陸時衍接話,“有人在模仿他的風格。”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