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勢利_逆淵界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八章 勢利(1 / 1)

許木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額頭磕得生疼,卻遠不及心口那片荒蕪的刺痛。

他緊咬下唇,腥甜的血液在舌尖彌漫,視線卻死死盯著父母鬢邊悄然滋生的白發,喉間像堵著千斤巨石,半句辯解也說不出口。

“修仙……”這兩個字在他心頭盤旋了十餘年,從村口老丈講的仙話裡萌芽,在寒夜苦讀的丹經中紮根,他曾以為隻要熬過三九酷暑的淬煉,闖過三重測試的關卡,便能觸摸到那虛無縹緲的大道。

可現實卻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靈根駁雜不堪,悟性平庸無奇,心誌更是被判定為“難承大道”,三項測試,全軍覆沒。

方才在仙師麵前,他親眼見許宮婉被金光裹著升空,那驕傲的眉眼、不屑的瞥視,像一根毒刺紮進他的骨髓。

此刻耳邊又傳來她刻薄的譏諷,說虎子都比他強,說他純粹是丟人現眼。許木的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

四叔的嗬斥聲響起,許宮婉眼中寒光一閃,卻終究收斂了氣焰,隻是那若有似無的冷笑,依舊像針一樣紮人。

許木的父親癱坐在椅上,背脊佝僂,往日裡挺直的腰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渾濁的眼中滿是失望與疲憊,那模樣比任何斥責都讓許木心如刀絞。

母親撲過來將他緊緊抱住,嗚咽的哭聲震得他耳膜發顫,溫熱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肩頭,帶著母親獨有的氣息,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偽裝。

“娘……”許木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落,混著唇間的鮮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我沒用……我連仙門的門檻都摸不到……”

“傻孩子,說什麼胡話!”母親用力抱著他,仿佛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修仙又如何?咱們莊稼人,守著幾畝薄田,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不也挺好?明年縣裡的大考,你若能中個秀才,將來謀個一官半職,不比修仙差!”

父親緩緩抬起頭,歎了口氣,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卻依舊透著幾分堅定:“魚蛋,起來吧。

仙緣這東西,強求不得。爹不怪你,你娘也不怪你。隻要你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許木被母親扶著站起身,目光掃過父親蒼老的麵容,母親紅腫的雙眼,還有四叔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許宮婉那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模樣。心頭的絕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洶湧的不甘。

他想起仙師臨走時說的話:“大道無情,順之則昌,逆之則亡。”

“大道無情……”許木低聲重複著,眼中忽然燃起一簇幽火。是啊,仙門不納他,是因為他不符合他們的“大道”;世人輕視他,是因為他沒能踏上那條被公認的捷徑。

可誰說大道隻有一條?

他猛地抬起頭,原本黯淡的眼眸此刻亮得驚人,那裡麵沒有了絕望,沒有了怯懦,隻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與一往無前的鋒芒。

“他們說我沒那塊料,說我難承大道……”許木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傳遍了整個庭院,“可我偏要試試!大道無情,那我便闖出一條屬於我的大道!”

話音落下,庭院裡一片寂靜。許宮婉先是一怔,隨即嗤笑出聲:“真是執迷不悟!沒有仙門指點,沒有靈氣滋養,你憑什麼闖大道?簡直是癡人說夢!”

許木沒有理會她的譏諷,隻是鄭重地對著父母磕了三個響頭,這一次,額頭不再是絕望的沉重,而是帶著堅定的力量。“爹,娘,兒子不孝,不能按你們的期望安穩度日。但我向你們保證,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許木不是廢物,我會走出一條比仙門更廣闊的路,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說完,他直起身,目光望向遠方雲霧繚繞的青山,那裡曾是他向往的仙門所在,如今卻成了他決心超越的目標。

他知道,這條逆天而行的路必定布滿荊棘,或許會九死一生,或許會遭人唾棄,但他心中的火焰已然點燃,再也無法熄滅。

“修仙……原來這就是修仙。”許木在心中默念,先前的迷茫儘數散去,隻剩下清明與堅定,“仙門不收我,我便自辟仙途;大道無情,我便以有情破無情!”

許三觀望著兒子眼中那簇未曾熄滅的決絕火焰,心頭猛地一震——那不是少年人一時衝動的意氣,而是淬過絕望、燃著孤勇的堅定。

先前被仙門拒收的打擊幾乎壓垮了他,可此刻看著許木挺直的脊背、亮得驚人的眼眸,他忽然意識到,這孩子並未被打垮,反而像是在絕境中生出了某種更執拗的念想。

“魚蛋!”許三觀快步上前,一把將兒子緊緊抱住,手臂因用力而微微發顫,聲音裡滿是焦灼與後怕,“聽爹的話,可彆做傻事!仙門不收便不收,有什麼大不了的?咱回家好好讀書,明年縣裡大考,憑你的聰慧,未必不能謀個功名,照樣能讓你娘過上好日子!一切有爹呢,天塌不下來!”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哽咽,手掌撫過兒子沾滿塵土的肩頭,感受著那單薄身軀裡蘊藏的倔強,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欣慰。

可這份父子相顧的溫情,在周遭親戚的嘴臉變換中,顯得格外刺眼。

方才還圍著許木爹娘說些場麵話的眾人,此刻已紛紛退開,像是避什麼汙穢一般,刻意與他們拉開距離。

一張張臉上,先前的敷衍或是假意關切,儘數換成了毫不掩飾的譏諷與看熱鬨的玩味,竊竊私語的閒言碎語,像針一樣密密麻麻紮過來。

“魚蛋這孩子,我早說不行!”許木的六叔許俊林撇著嘴,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在場的人都聽清,“他怎麼配和大哥家的宮婉比?宮婉可是一眼就被仙師看中的天才,他倒好,三項測試全掛,真是把咱們許家的臉都丟儘了!”

“就是!”三叔許福眉頭擰成一團,臉上滿是厭惡之色,目光掃過許三觀時,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老二,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儘辦些蠢事?當初還四處吹噓你家魚蛋多聰明、多有仙緣,現在好了,牛皮吹破了,丟人現眼!也難怪爹當年沒把家產分給你,就這眼光和格局,能守住幾畝薄田就不錯了!”

五叔許財貴先前還坐在許三觀身邊,說著“魚蛋定能高中仙門”的阿諛話,此刻卻翻臉比翻書還快,搖著頭對身邊人低聲嘀咕:“我看這孩子從小聰明就是假的,多半是老二自己這輩子沒出息,故意吹噓娃娃給自己臉上貼金,現在被仙師戳穿了,看他往後還有什麼臉麵在村裡抬頭!”

女眷那邊也不甘示弱,一個穿著青布衣裳的婦人捂著嘴偷笑,聲音尖細刺耳:“我早就看出魚蛋這娃娃不行!你們看看他爹他娘,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能生出什麼有出息的娃?咱們許家,也就大哥家宮婉、老三家石頭有造化,魚蛋這名字聽著就傻裡傻氣的,果然成不了氣候!”

這些話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割在許木和父母的心上。

許木的母親緊緊攥著衣角,嘴唇抿得發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不敢落下——她怕自己一哭,更會讓這些人看笑話。

許三觀氣得渾身發抖,鬆開抱著許木的手,猛地轉過身,怒視著那些嚼舌根的親戚:“你們夠了!魚蛋是我兒子,他沒被仙門收下,心裡比誰都難受!你們不幫忙也就罷了,何苦落井下石?都是一家人,有你們這麼說話的嗎?”

“一家人?”六叔許俊林嗤笑一聲,“老二,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許家出了宮婉這樣的仙人,是整個家族的榮耀,可你家魚蛋卻在仙師麵前丟人,連累咱們許家被仙師看輕,我們說幾句怎麼了?”

三叔許福更是上前一步,眼神陰鷙:“老二,我勸你還是管好你家兒子,彆讓他再癡心妄想什麼修仙,省得日後再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連累整個許家!”

許木站在父親身後,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指甲幾乎要嵌進骨頭裡。

那些親戚的嘴臉,那些刻薄的話語,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腦海裡。

他原本心中的決絕,此刻又添了幾分冰冷的恨意——恨自己無能,恨這些人的趨炎附勢、落井下石。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些嘲諷的麵孔,眼神平靜得可怕,沒有憤怒,沒有委屈,隻有一片沉寂的寒潭。“我許木今日雖未被仙門收錄,但我向你們保證,”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許木不是廢物,我會踏上一條比仙門更輝煌的大道,讓那些輕視我、嘲諷我的人,都抬頭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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