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蘇微雨早早起身,仔細梳妝。雖已正式成為世子夫人、將軍夫人,她依舊選擇了相對端莊而不失雅致的衣衫首飾,前往錦榮堂給國公夫人請安。
國公夫人也已端坐正堂,見到蘇微雨進來行禮問安,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抬手示意她到近前坐下。“氣色不錯,”國公夫人打量了她一眼,語氣溫和,“昨日禮數周全,很好。”
寒暄幾句後,國公夫人示意身旁的心腹嬤嬤捧過一個烏木托盤,上麵整齊地碼放著幾大串黃銅鑰匙、厚厚的幾本冊子,以及一些印信。
“微雨,”國公夫人的語氣變得正式了些,“你既已入譜為正,便是這府裡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我年紀漸長,精力不濟,往後這府中的中饋,就交到你手上了。”
蘇微雨心中早有準備,但真看到那象征管家權力的鑰匙和賬冊,仍覺責任沉重。她站起身,恭敬道:“母親信任,兒媳定當儘心竭力,隻是初掌事務,恐有疏漏……”
“無妨。”國公夫人打斷她,語氣寬和卻堅定,“誰都不是生來就會。這幾本是最緊要的賬冊,總賬、各房月例、田莊鋪麵年節的收支概要都在裡頭。這串鑰匙是庫房和各處要緊門戶的。這兩位嬤嬤,”她指了指身旁兩位麵容端正、眼神清明的中年婦人,“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一位管著賬房往來,一位熟悉府內人事采買,暫且幫襯著你。有什麼不明白、拿不定主意的,隨時來問我便是。”
這便是極有力的支持了。不僅交了權,還給了具體的人手和隨時請教的後路。蘇微雨心下感動,鄭重行禮:“多謝母親悉心安排,兒媳必勤勉學習,不負所托。”
國公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事。聽竹苑雖好,但到底是煜兒未成婚時的院子,格局陳設也多按他的喜好。你如今已是正妻,總與他同住一院,於規製上雖無不妥,但自己當家理事,往來仆婦稟事,總需個更敞亮正式的所在。我在煜兒那院子的東側,另收拾出了一處‘凝輝院’,離得近,往來方便,院子也寬敞大氣些,一應陳設我瞧著還算清雅,你若看了有不合心意處,儘可按自己的喜好調整。今日便讓人幫你將慣用的東西搬過去吧。”
這安排體貼又周全,既給了蘇微雨獨立的、符合正室身份的空間,又顧及了他們夫妻情密,僅一牆之隔。蘇微雨並無異議,溫順應道:“母親考慮周詳,兒媳一切聽從母親安排。”
從錦榮堂出來,蘇微雨便帶著兩位嬤嬤和露珠先去了新院子。凝輝院果然如國公夫人所說,位置便利,院落開闊,正房五間,左右廂房俱全,院子裡花木扶疏,打點得井井有條。屋內陳設已布置妥當,家具是上好的黃花梨木,款式大氣而不顯笨重,帷幔帳幔多用淺碧、秋香等雅致顏色,博古架上點綴著瓷器玉玩,整體風格清雅明亮,確實很合蘇微雨的性子。
負責引領的嬤嬤笑道:“少夫人請看,夫人說了,這裡隻是大致收拾出來,您若覺得哪裡不合意,或想添換什麼擺設,隻管吩咐。這院子,終究要您自己住著舒心才是。”
露珠已經興奮地裡外轉了一圈,跑回來小聲對蘇微雨說:“小姐,這院子真好!又亮堂又大氣!那邊書房窗外還有好大一片竹子呢,跟聽竹苑的景致倒有些連上了。”
蘇微雨點點頭,心中對國公夫人的感念又深一層。這不僅僅是換個住處,更是對她身份和能力的徹底認可與賦予。她細細看了一圈,對兩位幫忙的嬤嬤客氣道:“母親安排得極好,我瞧著並無不妥,暫時無需變動。搬動之事,便有勞兩位嬤嬤費心協調了。”
兩位嬤嬤連稱不敢,辦事十分利落。午膳前,蘇微雨在聽竹苑常用的衣物、書籍、妝奩等物,便已井然有序地搬入了凝輝院,安置妥當。蕭煜上午去了軍營,回府後得知微雨已搬入新院子,徑直尋了過來。
他看著在正房內親自擺放書籍的蘇微雨,環視了一下四周,點頭道:“這院子不錯,母親有心了。”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問道,“可還缺什麼?我讓人去置辦。”
蘇微雨搖頭,眼中帶著安定與一絲躍躍欲試:“什麼都不缺。母親想得周到。隻是驟然接了中饋,又換了新院子,覺得肩上的擔子更實了些。”
蕭煜握了握她的手:“擔子重了,身份也更正了。慢慢來,有我。”他頓了頓,看著她,“晚上我還過來。”
蘇微雨臉微熱,輕輕“嗯”了一聲。獨立的新院,並未拉遠兩人的距離,反而像是在新的格局中,更清晰地定義了他們彼此的位置與聯結。她站在凝輝院的正房中,看著窗外開闊的庭院,知道屬於自己的、全新的征途,已然正式開始。
天色將晚,蕭煜處理完軍務回府,腳下步子不自覺地便快了些,徑直朝凝輝院去。院門處已換了新的匾額,在暮色中顯得沉靜端正。他踏進院子,正房內燈火通明,透過窗紗,能看到蘇微雨朦朧的身影。
他推開房門,暖意夾雜著淡淡的馨香撲麵而來。屋內,蘇微雨正坐在鋪著厚絨毯的地上,手裡拿著一本彩繪的啟蒙圖冊,輕聲細語地給依偎在她身邊的蕭寧講著什麼。蕭寧聽得專注,小手還時不時指著書上的圖畫,奶聲奶氣地問問題。露珠在一旁的小幾上擺弄著茶具,準備著熱水。
這幅畫麵寧靜而溫暖,讓蕭煜心頭那點因軍務帶來的緊繃感瞬間消散。他甚至沒顧上先脫外袍,幾步跨過去,帶著一身初春夜間的微涼氣息,半蹲下身,從背後將蘇微雨整個兒摟進了懷裡,下巴輕輕擱在她肩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