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駛入京城地界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車窗,斑駁地灑在蘇雨棠臉上,她看著窗外漸漸繁華的街景。
窗外,騎自行車的年輕人、在路邊攤吃夜宵的工人們,都比她自由。
車子拐進了一條幽靜的胡同。
這裡沒有外麵的喧囂,隻有高大的槐樹和兩旁緊閉的朱紅色大門。
路麵平整寬闊,連一絲雜音都聽不到。
最終,轎車在一座氣派的四合院門前停下。
門口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將那兩尊石獅子照得有些猙獰。
阿誠迅速下車,拉開車門。
“到了。”厲時靳的聲音把蘇雨棠從發呆中拉回來。
她抱著帆布包,艱難地挪動身體下車。
長時間的坐車讓她雙腿浮腫,腳剛沾地就踉蹌了一下。
厲時靳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溫熱有力,隔著衣料傳來一股令人心慌的溫度。
“小心點。”他說。
蘇雨棠立刻抽回胳膊,自己站穩,“我沒事。”
厲時靳看了看空了的手,沒說什麼,轉身向大門走去。
大門緩緩打開,發出一陣沉悶的聲響。
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老人帶著兩排傭人站在門內,見到厲時靳,齊刷刷地鞠躬。
“先生,您回來了。”
蘇雨棠被這陣仗驚得後退了半步。
她在安和市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長,哪怕是在縣城,也沒見過這種隻有電影裡大地主家才有的排場。
厲時靳點點頭,指了指身後的蘇雨棠,“這是太太。”
那個被稱為管家的老人立刻上前,目光溫和卻精明地在蘇雨棠身上掃過,隨後恭敬地彎腰,“太太好,我是這裡的管家,您叫我福伯就行。”
那些傭人也跟著喊:“太太好!”
蘇雨棠的手指摳緊了帆布包的帶子。
“不用這麼叫我。”她乾澀地說,“叫我蘇雨棠就行。”
福伯笑了笑,沒接話,隻是側身讓開路,“晚飯已經備好了,先生和太太是一起用,還是送到房裡?”
“送房裡。”
“一起吃。”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蘇雨棠看向厲時靳。
厲時靳卻根本不看她,一邊解著袖扣一邊往裡走,“一起吃。從今天起,你要適應家裡的規矩。”
蘇雨棠站在原地沒動。
厲時靳走出幾步,停下來回頭看她,“怎麼?要我抱你進去?”
蘇雨棠咬了咬牙,隻能跟上。
穿過垂花門,繞過影壁,蘇雨棠才發現這院子大得離譜。
回廊曲折,院子裡甚至還有假山和流水。
在這個大多數人一家幾口擠在十幾平米筒子樓的年代,厲時靳一個人住著這樣的地方,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進了正廳,一張巨大的紅木圓桌上擺滿了菜。
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甚至還有幾樣蘇雨棠叫不出名字的海鮮。
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厲時靳在主位坐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
蘇雨棠坐下,看著那一桌子菜,胃裡卻一陣陣發緊。
她想起還在村裡啃窩頭的父親,想起為了省幾分錢跟菜販子討價還價的鄰居。
“吃。”厲時靳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放到她碗裡。
蘇雨棠看著碗裡的排骨,沒有動筷子。
“我不餓。”她說。
“不餓也要吃。”厲時靳語氣淡淡,“這是為了孩子。陳醫生說了,你營養不良,需要補。”
又是為了孩子。
蘇雨棠拿起筷子,夾起排骨塞進嘴裡。
肉燉得很爛,入口即化,味道極好,可那香味到了嘴裡,卻品不出任何滋味。
她快速扒了幾口飯,放下碗筷,“我吃飽了,我想去休息。”
“福伯,帶她去房間。”厲時靳也沒難為她。
福伯走過來,“太太,請隨我來。”
蘇雨棠跟著福伯穿過走廊,來到了後院的一間正房。
推開門,她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