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時靳臉色很難看。
他身上的黑色風衣敞開著,裡麵是剪裁得體的西裝,那身氣場在校園裡顯得格格不入。
“蘇雨棠。”
他喊她的名字,語氣平得像一條直線。
蘇雨棠把懷裡的書抱得更緊了些。
“厲先生。”
厲時靳在她麵前兩步遠的地方站定。
他伸手進西裝內側口袋,掏出那疊被揉得皺巴巴的鈔票和紙條,舉到她麵前。
“這是什麼意思?”
蘇雨棠看了一眼,那張紙條是她親手寫的欠條,那疊鈔票是她要還的錢。
“還款。”她抬起頭,平靜地說。
“協議第二條寫得很清楚,我在校期間的花費算借款。既然我有錢了,當然要還。”
厲時靳看著她理所當然的樣子,把手裡的紙條、鈔票捏成一團。
“五百塊。”他冷笑了一聲。
“你覺得這就是我和你之間的賬?”
“是。”蘇雨棠回答得很乾脆。
“這是第一筆,剩下的我會慢慢還。等我畢業工作了,連本帶利都會給你。”
厲時靳往前逼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擋住了她頭頂的陽光。
“蘇雨棠,你是不是覺得,隻要給了錢,我們就兩清了?”
“難道不是嗎?”
蘇雨棠反問,眼睛清亮,“我們本來就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要算賬。我不喜歡欠彆人的。”
“彆人?”
厲時靳咀嚼著這兩個字,眼神沉了下來。
“你肚子裡懷著我的種,你就把我當成‘彆人’?”
“那是兩碼事。”
蘇雨棠固執,“孩子是孩子,錢是錢。厲先生,我希望我們能按協議辦事。”
厲時靳看著她倔強的小臉,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火。
他給她安排最好的醫生,給她買最好的進口補品,甚至為了她跟家裡鬨翻。
結果在這個女人眼裡,這一切都隻是可以用幾百塊錢來衡量的債務。
她寧願住在擁擠的集體宿舍,吃食堂的大鍋飯,也不願意接受他的一點好意。
“按協議辦事是吧?”厲時靳點了點頭,怒極反笑。
“行。既然你要算賬,那我們就好好算算。”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宿舍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陳醫生說過需要靜養。宿舍那種環境適合你嗎?”
“我覺得挺好。”蘇雨棠打斷他。
“那是你覺得。”
厲時靳語氣強硬,“如果孩子因為環境惡劣出了問題,這筆賬怎麼算?你賠得起嗎?”
蘇雨棠咬了咬嘴唇,“我會照顧好自己,這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厲時靳仿佛聽到了笑話。
“蘇雨棠,你彆忘了,這孩子姓厲。我有權決定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出生。”
周末的校園門口,兩人的爭執引得不少學生紛紛側目。
蘇雨棠不願成為焦點。
“厲先生,這裡是學校。如果你隻是為了來吵架,那恕不奉陪。”
說完,她側過身,想要繞過他離開。
厲時靳伸出另一隻空手攔住她,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蘇雨棠掙紮了一下,沒掙脫,“放手。”
“跟我回去。”
厲時靳語氣不容置疑,“周末宿舍沒人照顧你,回四合院去。”
“我不回!”
蘇雨棠的情緒也激動起來,“那裡不是我的家,是你的地方!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人伺候!”
“你現在是特殊時期!”
“我不是殘廢!”蘇雨棠猛地甩開他的手,用力過猛,身體踉蹌了一下。
厲時靳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卻被她躲開了。
她扶著路邊的樹站穩,大口喘著氣,臉色發白。
厲時靳的手懸在半空,最後慢慢收了回去。
他看著她,眼神複雜。
有憤怒,有無奈,還有一絲藏得很深的挫敗感。
他在商場上無往不利,對付什麼樣的對手都遊刃有餘。
偏偏在這個小女人麵前,他總是有勁使不出。
她就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油鹽不進。
“好。”過了良久,厲時靳才開口。
“你不回就不回。”
他將手中的鈔票、紙條,直接塞進蘇雨棠懷裡的書本縫隙中。
“這錢你拿回去。”
蘇雨棠剛要拒絕,就被他打斷。
“這是命令。”
“你要是敢再把這錢送回來,我就讓阿誠把這學校的收發室拆了。你信不信?”
蘇雨棠瞪著他,她知道這個男人說得出做得到。
“還有。”厲時靳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衣領。
“下周陳醫生會來學校給你做檢查。你要是敢躲,我就直接去教室抓人。”
說完,他再也沒看蘇雨棠一眼,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黑色轎車發動引擎,排氣管噴出一股白煙,隨後掉頭駛離。
隻留下蘇雨棠一個人站在原地,懷裡書本夾著那疊鈔票和紙條,氣得手都在發抖。
她深吸了幾口冷冽的空氣,努力平複著心跳。
還不要是吧?行。
那就記在賬上。
總有一天,她會把這些連本帶利地甩在他麵前,讓他再也沒有理由乾涉她的生活。
她轉身往圖書館走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雨棠?”
蘇雨棠回頭,隻見路邊的花壇後麵,林曉燕正站在那裡。
她手裡提著一個暖水瓶,看樣子是在那裡站了許久。
林曉燕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神閃爍。
“曉燕,你什麼時候在這兒的?”
“哦……我剛來。”林曉燕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走了過來。
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飄向那輛車消失的方向。
“剛才那個人……又是他啊?”
蘇雨棠點了點頭,不想多解釋,“嗯。一點私事。”
林曉燕把暖水瓶換了一隻手提著,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那車真氣派,我聽說那種車是進口的,得好幾十萬呢。咱們普通老百姓幾輩子都掙不來。”